聖主殿之巔。
水晶壁忠實地映照著下方如同煉獄般的戰場。
飛城碾壓，炮火轟鳴，神火燎原，大商軍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插入僵族這塊腐肉之中。
僵族大軍數量雖眾，但在那煌煌正大的軍威，凌厲無匹的炮火，和專克邪祟的神焰面前。
竟如冰雪般迅速消融！
看著自己辛苦煉制的承載著封神舊怨的精銳尸兵，在對方摧枯拉朽的攻勢下成片化為飛灰。
姬發枯槁青灰的臉上，非但沒有絲毫驚怒，反而涌起一股近乎病態的狂喜。
他死死盯著水晶壁，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那枯瘦的手指將王座扶手捏得咯吱作響，發出扭曲而快意的大笑道︰
“好！好！殺得好！殺得越多越好！”
“哈哈哈！紂王！你的這些‘忠臣良將’，很快就要親手葬送你的大軍了！”
他眼中跳動著瘋狂怨毒的火苗，聲音因極致的興奮而嘶啞變調道
“孤耗費千年心血，以封神量劫最慘烈的戰場尸骸為基，以那些隕落者臨死的滔天怨念與不甘為引。”
“再佐以永寂尸庭的本源尸毒，煉制而成的‘萬靈怨咒’！”
“此乃因果之毒，無形無質，早已融入這些尸兵本源！”
“它們每死一個，那對應原主的真靈魂魄，便會無形中承負一分劇毒因果！”
“那因果里，是它們對自身隕落的怨恨！是對大商氣運的詛咒！是對紂王的滔天不甘！”
姬發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近乎尖嘯。
自從他離開西岐，隱忍了多少年？
又憋屈了多少年？
一千年，誰能知道他這一千年是怎麼過的嗎？
“積少成多，聚沙成塔！很快！很快！”
“紂王手下所有人的元神都會被這因果劇毒侵蝕，神志癲狂，反噬己身！”
“那時，就是大商軍氣運崩潰，軍心大亂之時！”
他猛地轉向陰影中沉默的姜子牙，道︰
“相父！孤真正的‘周天尸神軍’，準備出動！”
“只待那些原主發瘋，便是我們收割戰場，將大商這十萬精銳盡數煉化為我永寂尸庭神將之日！”
“孤要看著紂王，看著他最精銳的爪牙，是如何在他面前自相殘殺，最終歸于孤的麾下！哈哈哈……呃？”
姬發那癲狂的笑聲，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喉嚨，戛然而止。
水晶壁中，大商軍的攻勢非但沒有絲毫遲滯混亂，反而越發凌厲！
哪吒周身神火焚天，槍影所過，僵尸灰飛煙滅。
楊戩三尖兩刃刀揮灑如電，刀光過處，尸將身首異處。
其他如魔家四將，張桂芳等封神將領，各顯神通，指揮若定。
手下兵將配合無間，十方大陣毫無動搖，瘋狂絞殺著僵族大軍！
預想中的混亂癲狂反噬，一絲一毫都沒有出現！
更讓姬發亡魂大冒的是。
在最大的那座飛城上，星辰巨炮那令人心悸的炮口，已然緩緩調轉。
七曜星辰的光芒瘋狂匯聚，毀滅性的星辰力量，已經對準了聖主殿。
“不！這不可能！”
姬發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碎裂，化作極致的驚愕與難以置信的恐慌。
他猛地扭頭，枯槁的面容，因極致的扭曲而猙獰如惡鬼，聲音尖銳得幾乎要撕裂空氣，死死盯住姜子牙道︰
“相父！為何無用？萬靈怨咒呢？孤的劇毒因果呢？為何他們全無反應？回答孤！”
一直穩坐釣魚台智珠在握的姜子牙，此刻臉上那份刻意維持的淡然早已蕩然無存。
他渾濁的尸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干枯的手指在寬大的袖袍中瘋狂掐算推演。
一道道詭異陰森的尸道符文在他指尖明滅流轉，速度快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然而，越算，他眼中的驚惶之色便越濃！
額頭上甚至沁出了黏稠冰冷的尸汗。
他感覺自己投入那人間因果的“毒餌”，如同石沉大海！
不，不是大海。
是投入了一個深不見底能吞噬一切的深淵！
那耗費他千年心血，足以污染聖人大教氣運的“萬靈怨咒”。
那無形無質循著因果線蔓延的劇毒因果。
此刻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機一片混沌……不，沒有天機。
他的眼前，只有一片虛無。
就如同，他當年直面人王時，一模一樣。
他那早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狠狠一抽。
人王，難道又是人王？
姜子牙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那張千年僵尸臉上，再也無法維持鎮定，顯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亂與茫然道︰
“因果劇毒，已經被人王吞噬掉了。”
姬發一對尸目幾乎瞪出眼眶，驚怒道︰“吞噬掉？這怎麼可能？”
“相父，你說過，這因果劇情，哪怕是聖人也不敢沾上。紂王怎麼敢吞噬？”
姜子牙張了張嘴，最後無比艱難地開口道︰
“因為，他是人王！”
人王自崛起之日，最擅長之事，就是將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
……
萬壽城，人王宮。
肅殺壓抑的氣氛仿佛凝固成了實質。
偌大的宮殿，此刻只剩下王座之上那道孤高的身影。
子受端坐于玄鳥王座，眼簾微垂，神情依舊平淡無波。
仿佛外界那場關乎洪荒天地氣運的傾世大戰，只是拂過指尖的一縷微風。
然而，若有能窺探因果之道的至強者在此，必會駭然失色！
在子受周身，只有聖人方能看到的視線中。
正籠罩著一片濃稠到化不開怨毒到極致的墨色！
那是由無數扭曲哀號的怨念面孔，破碎的詛咒符文，劇毒的因果絲線，交織而成的恐怖風暴！
正是永寂尸庭傾注了千年怨毒，試圖污染大商封神諸將的“萬靈怨咒”本體！
這股力量，足以讓聖人回避，讓混元金仙頃刻間元神崩解。
因為，這是源自因果大道的力量。
哪怕是聖人，也逃不開因果。
聖人不沾因果，只是不沾低于天道的因果。
當道祖故意放權，姜子牙以原本天命封神人的因果，開始煉制因果劇毒時。
這劇毒之中的因果，就連聖人也要小心。
一旦沾上，輕則法力受損，重則道心蒙塵。
正因如此。
姜子牙也好，姬發也罷，對此因果劇毒，無比自信。
然而，他們的目光，太古舊了。
他們是被困在封神量劫中的尸體，他們是被執念與怨恨蒙住元神的可憐蟲。
子受早就是合道境，又豈會怕這點因果？
而他身為人王，任何與人間有關的因果，他都可以攫取過來。
至于如何處置，那就由他而定。
此時此刻。
子受做了一個足以讓聖人震驚的決定。
他要借這些因果劇毒，來參悟除了命運以外，最深奧難明的因果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