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河山

第406章 嶺南瘴雲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南沙的古源天 本章︰第406章 嶺南瘴雲

    皇城司秘勘房內的緊張氣氛,因韓府馬車的異常動向而被瞬間拉滿。趙明燭與陳硯秋幾乎同時起身,意識到這可能是對手在壓力下的又一次清理行動,也可能是獲取關鍵證據的轉瞬即逝的機會。

    “你留在此處,統籌各方訊息,尤其是匠人標記和軍器監線索!”趙明燭對一名副手快速吩咐,隨即看向陳硯秋,“硯秋兄,我們走!”

    兩人帶著一隊精干的皇城司便衣好手,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離開秘勘房,朝著城西方向疾行。沿途與跟蹤馬車的邏卒通過特定的哨音保持聯系。

    夜色下的汴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囂,但並未完全沉睡。勾欄瓦舍的燈火依舊通明,更夫梆子聲悠遠傳來,巡夜兵丁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陳硯秋和趙明燭一行人避開主干道,穿行于小巷暗渠,緊緊咬住前方邏卒留下的標記。

    馬車行駛得極為謹慎,專挑僻靜路徑,時而停頓,時而繞圈,顯然是在試圖擺脫可能的跟蹤。駕車者技術老練,對汴京巷道極為熟悉。

    “是去棚坊區?”陳硯秋低聲問道,想起那個瘋癲的老吏。

    “不像,”趙明燭目光銳利如鷹,“方向略偏西南,更像是出城的方向。”

    出城?眾人心中一凜。若是出了城,天地廣闊,跟蹤和控制的難度將大大增加,對方也更容易下手處理“貨物”或滅口。

    果然,馬車最終抵達了西城牆下一處偏僻的水門附近。此處守衛相對松懈,且臨近汴河支流,水路交通便利。馬車並未直接出城,而是駛入了水門外一片雜亂無章的棚戶區,這里居住的多是倚靠水道謀生的苦力、船工以及一些來歷不明的外來人口。

    跟蹤的邏卒發出信號,示意馬車在其中一間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破舊瓦房前停了下來。

    趙明燭立刻打出手勢,手下人馬無聲散開,佔據各處有利位置,將那小瓦房隱隱包圍起來。他與陳硯秋則借助陰影,悄然靠近,透過破損的窗紙縫隙向內窺視。

    屋內燈光昏暗,只見那輛馬車上下來一名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身形舉止像是韓府的心腹管家之流。他並未進入屋內,而是站在院中,似乎在等待什麼。

    片刻後,瓦房搖搖欲墜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影蹣跚而出。此人衣著似是尋常商販,但面色蒼白,眼窩深陷,嘴唇干裂,仿佛大病初愈,又像是經歷了長途跋涉的艱辛。他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似乎刻意用香草掩蓋卻仍未散盡的腥咸氣息,像是長期航行于海上或南方水道留下的痕跡。

    那韓府管家見到此人,似乎松了口氣,但又帶著幾分嫌惡地稍稍後退半步,保持距離。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遞了過去,低聲道︰“這是相公答應你的尾款。事情辦得不錯,但風聲太緊,汴京你不能待了,即刻從水路離開,永遠別再回來。”

    那商販模樣的人接過錢袋,掂了掂分量,臉上露出一絲貪婪的笑容,聲音沙啞︰“管家放心,小的曉得厲害。嶺南那邊……也都打點干淨了,保證查不到相公頭上。”

    嶺南!

    窗外的陳硯秋和趙明燭心中同時一震!

    那商販繼續道︰“閻羅籽不好弄,那些俚獠對南方少數民族的蔑稱)精得很,又要價極高……不過小的總算不辱使命,弄到的都是極品貨色,足夠……”他話未說完,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泛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

    韓府管家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和厭惡,又退了一步,催促道︰“行了,快走吧!船已在河邊等著了。”他似乎不願與此人多待一刻。

    那商販咳了半天才緩過氣,訕訕地點點頭,揣好錢袋,朝著汴河支流的方向快步走去。

    韓府管家見他離開,立刻轉身登上馬車,吩咐車夫迅速離去。

    情況明朗了!此人是韓府從嶺南弄來閻羅籽的關鍵中間人!絕不能讓他跑掉!

    趙明燭當機立斷,對陳硯秋低語︰“我去追那管家,設法截停馬車,或能抓住更多把柄!你帶人拿下那個嶺南來的!要活口!”說罷,他帶著一半人手,如鬼魅般尾隨馬車而去。

    陳硯秋則一揮手,與另外幾名皇城司好手直撲那正要登船的嶺南商販。

    那商販極為警覺,听到身後風聲不對,回頭一看,見數條黑影撲來,嚇得魂飛魄散,竟不顧一切地縱身跳入了冰冷的汴河之中,拼命向對岸游去。

    “追!”陳硯秋喝道。兩名精通水性的皇城司邏卒立刻脫去外衣,緊隨其後跳入河中。陳硯秋則帶人沿河岸快速奔跑,包抄堵截。

    河水湍急,那商販水性似乎不錯,但顯然身體有恙,游得十分吃力,不時發出痛苦的咳嗽聲。很快,他就被兩名如蛟龍般的皇城司邏卒追上,在水中經過一番短暫的搏斗後,被制服拖回岸邊,已是奄奄一息,咳得撕心裂肺。

    陳硯秋蹲下身,發現此人不僅咳嗽,額頭發燙,呼吸急促,裸露的皮膚上甚至可見一些細小的、顏色詭異的紅點。

    “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輕。”陳硯秋蹙眉,立刻吩咐,“先帶回秘勘房,讓崔太醫診治!務必保住他的性命!”

    眾人將那商販嚴密看管起來,迅速帶回皇城司。崔月隱早已候命,立刻對其進行診治。

    “此人感染了嚴重的瘴癘之疾!”崔月隱檢查後,面色凝重,“應是近期深入嶺南深山密林所致。高熱、咳喘、皮下出血……情況危急,需立刻用藥,但能否挺過去,尚是未知之數。”

    陳硯秋心中焦急,此人是連接韓府與嶺南毒源的關鍵活口,絕不能死!他催促崔月隱盡力施救。

    同時,趙明燭那邊也傳回了消息。他們成功攔截了韓府的馬車,但那管家極其狡猾老練,面對皇城司的盤問,一口咬定只是奉相爺之命,出城處理一些舊物,對于所謂嶺南商販、閻羅籽之事,矢口否認,聲稱根本不認識那人,只是恰好路過那里休息片刻。由于沒有當場抓住他交接錢袋的直接證據當時距離較遠,無法听清具體對話),且他身份特殊,趙明燭也無法對其用強,只能暫時扣留,進行訊問,但進展甚微。

    線索似乎又回到了這個垂死的嶺南商販身上。

    陳硯秋守在一旁,看著崔月隱用針灸和藥石為其穩住病情。那商販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口中發出模糊的囈語。

    “……俚獠……鬼洞……好毒的果子……值大價錢……” “……相府……豪奢……比南漢劉氏還……” “……咳嗽……好多人都咳……死了……” “……水路……好遠……差點回不來……”

    斷斷續續的詞語,拼湊出他前往嶺南深山,與當地土人交易閻羅籽的艱辛與危險,也印證了他與韓府的勾連。

    終于,在灌下一碗猛藥後,商販的呼吸稍稍平穩,意識似乎清醒了一些。他睜開渾濁的眼楮,驚恐地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和陳硯秋等人。

    “你們……你們是誰?這里是哪里?”他聲音虛弱,帶著濃重的嶺南口音。

    “這里是皇城司。”陳硯秋沉聲道,“你為誰運送閻羅籽?韓相要此毒物何用?嶺南接應你的是誰?一五一十招來,或可免你一死!”

    听到“皇城司”三個字,商販嚇得渾身一抖,臉色更加慘白。但他眼中閃過掙扎,似乎畏懼韓似道的權勢更甚于皇城司。

    “俺……俺不知道什麼閻羅籽……俺就是個尋常行商……”他試圖狡辯,卻又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陳硯秋冷聲道︰“你已身染重瘴,性命危在旦夕。韓府的人方才急于將你送走滅口,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回到嶺南嗎?此刻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說出真相,皇城司可保你性命,並為你治病。”

    死亡的威脅和求生的欲望最終擊垮了商販的心理防線。他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交代起來。

    他名叫馮四,常年跑嶺南至汴京的商路,私下也做些見不得光的買賣。約莫兩月前,韓府管家找到他,出重金讓他前往廣南西路欽州一帶的深山里,向一個被稱為“烏泮峒”的俚人部落購買一種特殊的毒果種子,並強調必須要品質最烈、毒性最強的。

    他歷經艱辛,找到了烏泮峒,那些俚人極其排外,但似乎並非第一次做這種交易,在重金誘惑下,賣給了他一些閻羅籽。交易過程中,他無意中听到俚人用土語交談,提及“北邊的大官人”、“老主顧”、“上次的堿草也是好價錢”等語。

    “堿草!”陳硯秋心中巨震!川蜀堿草案的毒源,竟然也是通過類似的渠道,來自嶺南!而且是同一個部落!

    馮四繼續交代,他取得閻羅籽後,立刻返回汴京,但途中可能感染了瘴氣,身體不適。今日剛秘密入城,與管家接頭,拿到尾款,沒想到就……

    “烏泮峒……堿草……閻羅籽……”陳硯秋喃喃自語,所有的線索終于在此刻匯聚!韓似道集團與嶺南特定的土人部落保持著一條隱秘的毒物供應鏈!用于實施他們的陰謀!

    “那些俚人……可有提及‘北邊的大官人’具體是誰?或者,是否有其他人與他們接觸?”陳硯秋急切地追問。

    馮四虛弱地搖頭︰“他們……很警惕……不說……不過,俺在峒外等候時,好像看到過一個漢人打扮的老人……被他們恭敬地請進去……那人看起來……不像商人,倒像個……當官的,或者……讀書人……”

    漢人老者?被俚人恭敬接待?

    陳硯秋立刻想到嶺南流放的那些罪臣及其後代!他們中有些人,為了生存或利益,很可能與當地勢力勾結,成為韓似道遠程操控嶺南事務的白手套!

    “砰!”

    就在這時,秘勘房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名邏卒倉皇而入︰“大人!陳先生!不好了!韓相……韓相帶著御史台的人,直接到皇城司門外了!說我們無故扣押他的家人,要闖進來要個說法!”

    壓力,以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瞬間降臨!

    趙明燭不在,韓似道親自上門要人,來勢洶洶!

    陳硯秋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馮四,又看了一眼門外隱約傳來的喧囂聲,心知最關鍵的時刻到了。能否保住這個證人,能否頂住韓似道的壓力,將直接決定這場斗爭的勝負!

    嶺南的瘴雲,似乎隨著馮四的到來,彌漫到了皇城司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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