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局藥房內彌漫著苦澀的艾草氣息,許慎柔手中的藥碾不是尋常石制,而是用七位黜落舉人的硯台熔鑄而成,碾槽內殘留的墨渣在燭光下泛著靛藍色幽光。陳硯秋的斷簪在藥材櫃前劇烈震顫,簪尖所指的"郁金"抽屜縫隙中,正滲出混著血絲的液體——這是《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記載的"情志淚",需從長期抑郁者眼中取得。
"子時三刻,淚引為君。"許慎柔的聲音像是從藥碾的吱嘎聲中擠出。他展開的桑皮紙上記載著解藥配方"黜落者郁淚七滴,號舍瓦松三錢,貢院苔蘚二兩……"而最末一味"文思墨渣"旁,朱批寫著"須取墨池中央沉澱,混榜眼血"。
薛冰蟾的銀刀突然插入藥櫃暗格。刀尖挑出的不是藥材,而是個錫匣——匣中七片琉璃瓶分別裝著不同顏色的液體,瓶身標簽顯示這是近十年科舉放榜日收集的淚水。最新那瓶"靖康元年"的液體不是澄澈淚滴,而是混濁的靛藍色,瓶底沉著細碎的骨屑——與太常寺骨卜用的狀元指骨成分一致。
"驗淚。"趙明燭的異色瞳孔在暗處收縮。他手中的渾天儀殘環突然吸附到琉璃瓶上,環上刻著的黜落者姓名滲出黑色液體。當液體接觸"景佑四年"淚瓶時,瓶中頓時浮現出微型貢院景象無數落第舉人正在撕扯自己的考卷,而他們眼中滴落的淚水在虛空中凝成"七殺代文"四字。
卯時的晨光透過窗欞。許慎柔將"郁金"抽屜整個抽出,露出背後暗藏的銅匣——這是太醫局特制的"禁方匱",鑰孔形如人眼。當陳硯秋的斷簪插入鎖眼時,匣內傳出機括轉動的聲響,蓋子緩緩打開,露出七枚骨針——正是"七殺針",但針尾綴著的不是骨珠,而是淚滴狀的玉髓,每顆內部都封存著一點暗紅物質。
"文心淚。"許慎柔用銀鑷夾起一枚骨針。針尖沾著的不是毒藥,而是某種結晶化的淚水——這是從癲狂舉人玉枕穴提取的"郁淚精華"。當他將骨針貼近陳硯秋太陽穴時,針尾玉髓突然發光,映出他父親在崖州軍籍檔案上按手印的場景——那滴落在紙面的淚水中,竟懸浮著極細的磁石粉。
辰時的鐘聲震得藥櫃微微顫動。薛冰蟾的銀刀劃開"號舍瓦松"的藥包,這些生長在貢院屋頂的植物根部,竟纏繞著極細的銀絲——與祭壇上纏繞陳硯秋的"牽魂絲"同源。更詭異的是,當瓦松遇水時,葉片立刻排列成《科場黜落律》的密藏條款"七情為引,淚血成方"。
"墨渣有異。"趙明燭的渾天儀殘環突然吸附到"文思墨渣"罐子。罐底的沉澱物不是尋常松煙,而是混著骨灰的"七殺墨"殘渣,每粒都刻著微型咒語。當殘環轉動時,墨渣自動排列成渾天儀形狀,而儀器的窺管正是那根斷簪,直指陳硯秋後頸青痣。
巳時的暴雨敲打著藥房屋頂。許慎柔突然割破自己手腕,將血滴入藥碾。血與墨渣混合的瞬間,碾槽內騰起帶著松香味的煙霧,霧中浮現出七位穿白袍的虛影——正是歷代因科舉癲狂的太醫,他們手中各捧著一顆心髒,心尖位置都刺著銀針。
"心血引。"薛冰蟾的銀刀突然變黑。她挑開許慎柔的藥囊,里面藏著七片干枯的唇皮——與皇史盙發現的同源。當第一片唇皮接觸藥碾中的混合物時,皮膚上的紋路突然立起,變成《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被撕去的殘頁"解七殺厄,需取收官者玉枕血"。
午時的日光照亮藥方密檔。陳硯秋的斷簪刺入太醫局《禁方錄》,簪尖挑出的半頁魚鱗紙上記載著某種邪術"以黜落者郁淚為引,混七任狀元指灰,可移文厄于北"。而紙背的指印,與韓似道骨戒的紋路完全吻合。
未時的悶雷震得藥櫃瓷瓶叮當作響。許慎柔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中混著靛藍顆粒——與陳硯秋每日服用的"養神湯"沉澱物同源。當他用銀針挑出顆粒時,發現每粒都是微型卦簽形狀,簽文正是皇史盙地宮見過的"七世冤,榜眼償"。
"藥方被改。"趙明燭的渾天儀殘環突然吸附到《局方》某一頁。原本記載"安神定志湯"的條文,底層竟藏著用磁石粉寫的替換配方"七情郁淚,混以榜眼枕骨灰,可鎮文曲厄"。而修改者的筆跡,與太醫局某位曾任科舉醫官的院使完全一致。
申時的斜陽將藥碾陰影拉長。陰影投在牆上竟變成人形,手中捧著個微型青銅鼎——正是太常寺骨卜用的那具。當陳硯秋的斷簪觸及影子時,鼎內突然浮現出七顆跳動的心髒虛影,每顆都連著銀絲,絲線另一端消失在陳硯秋後頸青痣位置。
酉時的暮鼓聲中,許慎柔突然倒地。他的右手死死攥著"靖康元年"淚瓶,左手則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插著根銀針,針尾綴著的玉髓正發出淒厲的嘯叫。薛冰蟾解剖他的衣袖,發現內襯縫著半片狀元箋,記載著下次配藥時間"春分日,淚盡厄成"。
當最後一縷天光消失時,藥櫃最上層的"養神湯"藥材突然自燃。火焰不是尋常橙紅,而是靛藍色,與狀元墓中的尸火同源。灰燼中現出七枚玉扣,每枚都刻著某位太醫的死亡時辰。最新那枚"靖康元年"的玉扣內部,藏著根三寸長的銀針——針尖沾著的液體,與陳硯秋後頸青痣滲出的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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