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潯這次沒有反駁鄧子武的話,這天下確實欠趙牧和北境。
“怎麼,無話可說了?”
顧潯大大方方的承認。
“顧家和整個北玄都欠趙家和北境,這是毋庸置疑的,沒有什麼可說的。”
鄧子武以為顧潯還會反駁,沒有想到顧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反倒是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一路無言,三人兜兜轉轉,來到趙凝雪所說的那家餛飩鋪子。
原本的鋪子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掌櫃的在一旁空地上弄了一個簡易棚子。
條件簡陋,香味卻一點不少。
簡易鋪子上還掛了一條橫幅,北境士兵及家屬,可以免費吃。
縱使掛了這樣的橫幅,鋪子前也是空空如也。
掌櫃的索性清理起原來鋪子的廢墟。
見到三人到來,他急忙褪去身上的髒衣服,換上一旁干淨的衣服。
極其細致的將手洗的干干淨淨。
“掌櫃的,來三碗餛飩。”
“好 ,三位客官,請稍等。”
開口的是李淳良。
鄧子武沒有開口, 甚至低斂著臉,生怕掌櫃的認出他來。
“听口音,三位不是北境人吧?”
“我們來自大秦。”
掌櫃略顯驚訝,做買賣,難免接觸五湖四海之人,中域 一統,立國大秦之事,他也略有耳聞。
“我听說現在大秦百姓的日子過的好的很,家家戶戶年年到頭有白米飯吃,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淳良沒有想到此事都已經傳到北境來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自然是真的。”
“許多人家還有余糧呢。”
掌櫃的滿臉羨慕。
“曾經的中域可是百戰之地,三天兩頭的打仗,百姓日子算是整個中原最難過的了。”
“沒有想到不過數年時間,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想我們北境,打仗,打仗,一直打仗。”
“打完戎族,估計又得和北玄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
“打來打去,苦的還是我們這些尋常百姓。”
他的兩個兒子都在同一天死在戰場之上,老伴得知兩兒子死訊之後,一口氣沒有緩過來,也走了。
如今整個家只剩他孤家寡人一個,好像什麼都失去了意義。
無數個寂靜的深夜,他都萌生過死的想法 ,只是都沒有勇氣去死。
怕死的人好死,怕死的人 反倒是長命百歲。
“王爺對我北境百姓確實沒得話說。”
“可這仗打的實在太久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覺的這些話說出口,對不起王爺。
可不說,又覺的心里堵的慌。
倒也不是背後說閑話,縱使今日王爺在此,他也敢這般說。
他們愛戴王爺,敬重王爺,只是覺得仗打的太長了。
如今北境,十戶有戶無男兒。
多數人家的都供奉著年輕兒郎的靈位。
不是畏戰,也不是怕戰,只是在打下去,北境剩下的就只是 老弱婦孺了。
听到老人肺腑之言,鄧子武默不作聲。
說實話,身為將軍,他考慮的一直是如何打勝仗。
他見到只是北境二郎悍不畏死,見到的是北境百姓不遺余力 支持。
只是他從未聆听過過百姓心中的真實想法。
不止是他,許多北境將軍都沒有去听過百姓最真實的想法。
他一直以為,只要打勝仗,百姓就會不遺余力的支持。
“好 ,三位客官請滿用。”
老人嘴上話多,手腳倒也極其麻利,說話的功夫,三碗熱騰騰的餛飩端上了桌子。
三人默默吃著餛飩,沒有在開口。
不得不說,老人的手藝確實一絕,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餛飩,入嘴之後,滿口留香。
一碗吃罷,顧潯和李淳良又各要了一碗。
至于心事重重的鄧子武,現在何等美食在他口中,都是索然無味。
離開餛飩鋪子,顧潯二人沒有出城的意思,在城中逛了許久。
鄧子武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直到路過一家通宵酒肆,方才主動開口請顧潯二人喝酒。
看著酒肆之中,多是白發老人,很少有年輕人,他覺的就連喝酒都沒有意思了。
以至于幾碗酒下肚,他便就喝的酩酊大醉。
三人就這般坐到了天色朦朧之時。
“甜豆,甜豆。”
酒肆外小販的吆喝聲在清冷的早晨異常刺耳。
顧潯就想趙凝雪在柳州之時,經常提起這種牧州的特色美食,當即起身去買。
同樣已經醒來的二人也跟了出去。
甜豆,甜豆,其實就是用老糖凝成的小圓豆子,外加添加了山楂、隻果、梨等,口味豐富。
一夜無事,鄧子武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些許。
他親自將二人送到了城門口。
忽然,他主動開口問道︰
“將來你會繼承北玄的皇位嗎?”
顧潯輕輕皺眉,並沒有給出答案。
接著他又繼續問道︰
“你是真心喜歡小姐的嗎?”
顧潯這次沒有猶豫。
“若是我不喜歡凝雪,便不會 多此一舉,走一趟牧州城了。”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我現在不能該給你確切答案。”
“不過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將來的天下,必然會如今日大秦一般,百姓幸福安康。”
鄧子武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看向顧潯的目光少了一絲怨恨。
“恭送秦君。”
尋常百姓都知道大秦的盛世,身為北境 將軍,他怎會不知道。
何況他親自見過四年前的中域與四年的中域,當真是天壤之別。
昨夜听罷老人一席話之後,他一瞬間忽然理解王爺為何要去長安了。
王爺分明是想用自己的自由,為北境百姓換一片太平盛世。
也或者王爺如同現在的自己一般,心中同樣對北境百姓心懷愧疚。
離開牧州城,李淳良開口問道︰
“陛下,為何一夜之間,鄧子武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