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不是那種心思愚笨之人,她早就察覺到甦神醫十之八九便是公子。
今日她從顧潯眼中看到一絲自責,更加確定此人就是公子。
那一刻她很害怕,害怕公子喊出自己的名字,揭穿自己的身份。
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能也不願回到長安花魁的身份,她只想在人跡罕至的小山村之中聊度余生。
她感謝公子的善解人意,不前行 擾亂她的新生活。
初晴看不到的地方,顧潯回眸,看著淚如雨下,久久不願離去的女子,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氣。
或許自己越少出現在初晴的視野中,對她來說越好吧。
當已經成為她人生活的累贅時,不關心便是最好的關心。
辦完事情的霧魎已經早早在東城鎮等著顧潯,主僕二人再次上路,去走一趟江湖。
魏國帝都。
已經頗具幾分帝王威嚴的衛冉看向禮部尚書道︰
“孔愛卿,澹州之事你如何看待?”
“陛下,劉將軍遲遲一直陳兵澹州,遲遲未動,恐會錯失良機。”
“一旦北玄吃掉戎族大軍,以顧鄴的狼子野心,加上趙牧這位猛將,必然會重新奪取澹州。”
“光是丟失一個澹州還是小事,最怕是北玄以此為借口,趁機出兵攻打我魏國。”
禮部尚書孔流知道陛下今日召見自己,必然是為了此事。
衛冉的原本心中的想法是讓孔流出使一趟北玄,促使兩國握手言和。
“澹州本就是我魏國之 疆域,只是被陳子岸佔了去。”
“如今陳子岸已死,我魏國收回丟失的疆土合情合理。”
“當下北玄內外交困,應該不會貿然對我魏國用兵。”
“朕的意思是能和則和,先行騰出手來收拾東海之濱的倭族流寇。”
孔流嘆了一口氣道︰
“陛下,瀛洲之地不過指甲蓋大小,倭寇只是小患, 北玄方才是大敵。”
“此事上,陛下務必要分清輕重緩急。”
說到此處,孔流停頓了片刻以退為進道︰
“這些不過是微臣片面之言,若是陛下已經下定了決心,微臣願走一趟。”
衛冉小事之上能有主見,一旦遇到大事,便會猶豫不決,瞻前顧後。
這也是當初老皇帝衛羨死之前著急處決嚴黨的原因之一。
讓朝堂之上只有志同道合的劉琦和吳名二人,衛冉便能堅定的跟隨兩人步伐。
可惜衛羨算差了一步,反倒給為魏國朝堂留下了無盡禍患。
思索片刻之後,衛冉道︰
“孔愛卿,你先行退下,此事容我在考慮考慮。”
孔流離去之後,衛羨馬不停蹄的又召見了輔政大臣吳名。
“吳愛卿,想來你也知道我召你來此的目的吧。”
吳名已經上書兩次,只是每一次都石城大海,今日當面,自是要說清其中利害關系。
“陛下,澹州之事,臣以為還是撤兵為上。”
“如今沿海倭寇猖獗,當把防御重點放在東部沿海,而不為一時之氣,去與北玄開戰。”
“陛下當把格局放大,北玄能放棄澹州,全力對付北方蠻族,我東魏何嘗不可呢? ”
“得民心者得天下,對抗外族,向來是最能凝聚人心的。”
听著吳名的說教之詞,衛冉心中極為不爽。
論地位,他是君,吳名是臣。
論年齡,他稍長,吳名稍幼。
無論從哪方面講,吳名都不該用這般說教的語氣與他說話。
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他懂,可他畢竟是皇帝,堂堂一國之君。
就算是自己的老師嚴謹與自己說話,都得放低姿態,畢恭畢敬。
這也是吳名和君朔的最大不同。
君朔說話,向來以玩笑形式,絲毫不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
即使有時他也與顧潯沒大沒小,可始終把握著分寸。
其次便是顧潯不是衛冉,顧潯肚量能裝下幾個衛冉。
“吳大人的意思是讓朕將已經得到的澹州拱手相讓。”
“那豈不是說先前朕的決定是錯誤的?”
吳名微微躬身道︰
“陛下從一開始便不該出兵,不然也不至于陷入當下這般進退兩難的局面。”
似乎意識到此話不妥,吳名又補充了一句。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及時回頭,方能將受損失降最低。”
衛冉先前還能勉強繃住笑臉,此刻徹底陰沉下來。
吳名察覺到了衛冉臉色變化,放低些許姿態道︰
“陛下,微臣之言或許不好听,可微臣真是從朝廷利益出發,事事為魏國操心。”
吳名沒有私心這一點,衛冉也心知肚明。
只是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膈應人心。
“吳大人,此事容思慮思慮。”
吳名躬身道︰
“還望陛下早做決斷。”
吳名出門後,恰逢遇到御前太監李公公,當初便是他陪著衛羨赤腳追回的吳名。
“吳大人,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吳名微微一笑道︰
“李公公但說無妨。”
李公公做出請的手勢,示意吳名往人跡稀少的小道走。
“吳大人,陛下畢竟不是先帝,說有些話不能和先帝說一般。”
“先帝是歷經過大風大浪之人,早就練就了寬闊的胸襟。”
“陛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又是登基不久,心頭火熱,吳大人有些過于直白的忠言,只會像一盆冷水一般澆在志存高遠的陛下心頭。”
“陛下不是愚笨之人,有些話大可以說的委婉些。”
吳名朝著李公公一拜道︰
“多謝李公公提醒。”
“只是吳某心性向來如此,若是連心中之言都不能直述,又談何完成先帝一統中原之遺願。”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時刻拘泥在這這些君臣禮節之中,心胸又如何裝得下天下。”
“吳某只會是吳某,挺直了脊梁入的廟堂,離開廟堂之時也該挺直了脊梁。”
李公公看著一身傲骨的吳名,心中一陣苦澀。
說到底,吳名和陛下都是一路人,性子太過執拗。
“唉,吳大人,先帝是先帝,陛下是陛下,有些時候需要看碟下菜。”
“你用乞丐的破碗去裝一碟山珍海味,豈不是白瞎了嗎?”
吳名依舊不為所動。
“美味不在裝飾,而在其本質。”
“李公公的心意吳某領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