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以刑部尚書洛宗虛、禮部尚書廣元澤、工部尚書司明義,以及兼任輔政大臣的老太傅林正恩為首的百官,已經頂著寒風,跪拜了一個時辰。
不止皇宮內,皇城外也跪滿了百姓,這一刻陳子銘成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大人,天寒地凍,你還是歇歇吧。”
魏公公看著嘴唇凍的發紫老太傅,勸其歇歇。
已經是風燭殘年的林正恩目光堅定道︰
“為了長安數十萬百姓免受兵戈之禍,老夫今日即使凍死在此,也 在所不惜 。”
“還請魏公公轉告陛下和聖後,一日不殺陳子銘,我們便一日不起。”
私下里,聖後已經與他們說明昨夜談妥的條件,方才會上演當下一幕。
陳子岸大軍猛攻東城,東城已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失守。
現在他們唯一能仰仗的便是打著清君側名義的門閥大軍 入城,幫忙協防長安。
陳姝不願親自逼著弟弟去死,便只能由他們來上演苦肉計,逼著陳子銘去死。
魏公公心中不由冷笑,嘴上說的大義凜然,說到底不過是怕死而已。
這些人在陳子銘面前,沒有資格提及‘百姓’二字。
百姓在他們口中,不過是獲取利益的借口而已。
魏公公心中咒罵,臉上卻是一臉擔憂。
“老太傅,你年事已高,若是跪出個三長兩短,陛下和聖後心中都過意不去。”
林正恩黑著臉,沒有在 搭話。
自討無趣的魏公公 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大殿。
瑟瑟寒風中,陳子銘呈上最後一封奏章後,走出了大殿,揮了揮衣袖,一步步走下台階。
顧鄴看著那道慢慢消失的背影,眼眶中打轉許久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這位兢兢業業了一輩子的良臣,終究是走上了自己給自己設計的死路。
就為了那句︰以一人之死,換天下百姓之安平,何樂而不為呢?
陳子銘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點 不僵硬,緩緩停在了百官面前。
年少時喜歡掛劍游學的他,自從回到長安,繼任首輔之後,腰間便不曾在佩劍。
匹夫之劍,無以治天下。
唯有心中之劍,可平亂世,可開太平。
不過今日他再一次將那柄匹夫劍掛在了腰間。
劍名︰明心。
明心者,得民心。
腰間挎銀劍的他如同君王一般,俯視著跪地的百官,譏笑道︰
“諸位還真是有心,竟與風雪之中,跪求陳某死。”
老態龍鐘的林正恩抬頭看著陳子銘,沉聲道︰
“今日之禍,皆是源于陳大人剛愎自用,若不是你執意推行新政,又如何會叛軍圍城?”
“難道陳大人一人之過錯,要讓朝廷和長安數十萬百姓替你承擔嗎?”
“若是陳大人心中當真還有百姓二字,就該以死謝罪,平息城外大軍之怒,還長安一個太平。”
陳子銘啞然失笑,這就是門閥士族。
太平時百姓就是他們人血饅頭,動亂時將百姓當作護身符。
百姓在他們眼中,當真就只是書中的兩個字。
“請陳大人以死換長安太平。”
林正恩此言一出,身後一眾官員也隨著附和道︰
“請陳大人以死換長安太平。”
陳子銘微微一笑,大袖一揮,向著皇城外飄揚而去,留下一句︰
“諸位,當真以為我陳子銘畏死不成?”
他昂首闊步,走出皇城,看著滿城跪拜的百姓,心中並沒有任何悲憫。
他緩緩從百姓之中穿過,所過之處,百姓無不愧疚低下了頭。
他們知道陳大人是個真正替他們撐腰的好官。
但他們有也知道,唯有陳大人身死,他們方可活命。
愧疚,在生死面前,顯得一文不值。
“陳大人,還請你救一救全城百姓。”
人群中,終有一人出聲。
出聲之人連連磕頭,不敢正視陳子銘,地上已經滿是額頭滲出的鮮血。
“陳大人,請你救救我們。”
跪地不起的百姓紛紛磕頭,高聲哭喊,抓住唯一能救命的稻草。
陳子銘停下步伐,躬身扶起周圍的百姓。
長安百姓會有今日之禍,是他一手算計而成。
平日的長安百姓享盡繁華,今日也是該為長安之外的百姓負重前行。
可話又說回來,這些百姓終究是無辜的。
“若是陳某項人頭,可換太平盛世,陳某何足惜之。”
“就以陳某項上人頭,為天下百姓換一個太平盛世。”
陳子銘沒有絲毫猶豫,猛然拔出腰間長劍。
寒光閃爍,人頭落地。
劍上的那一抹鮮紅,從未如此刺眼過。
那位扶大廈之將傾、為天下百姓請命的青衣名相,親自斬下了自己的頭顱。
用自己滾燙的鮮血,去澆灌心中的萬世太平。
如一同潮水般的百姓陷入了短暫的死寂,接著是一片哀嚎,哭聲響徹天地。
端著一碗酒前來送行的顧潯看著陳子銘緩緩倒在血泊之中,雙手忍不住顫抖,酒水灑在地上,如同陳子銘滾燙的鮮血。
他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他舔了舔嘴唇,強忍著沒有讓淚水奪眶而出,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陳子銘當初說過的話。
殿下,長安城是見不到陽光的,當如寒梅,凜冬而放。
原來這句話不僅是說與他,還是說給他自己。
“陳公,陽光即將灑滿長安,你為何不等上一等呢?”
“為何非要做黎明前那最後一盞明燈呢?”
“已經是夜深人靜,有誰會在乎你燃盡軀體散發的光芒。”
顧潯知道陳子銘是在求死,誰也無法阻擋。
他將酒澆在地上,沉聲道︰
“恭送陳公,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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