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聞歐陽𪄣竟然要調用軍備糧救助難民,李孺頓時臉色一寒。
“歐陽將軍,擅自動用軍備糧救助難民,這可是死罪。”
歐陽𪄣低眉望著城下諸多奄奄一息的難民,眼神堅定。
“所有後果,我歐陽𪄣願意一人擔之,絕不牽連李大人。”
李孺神色堅定,他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他在乎的是雲川城。
“身為明州將軍,你比誰都清楚軍備糧的重要,你這是對身後的萬家燈火不負責。”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天下亂了這麼久,早已是枯骨累累。”
歐陽𪄣知道李孺說的沒錯,可有些東西明知是錯,也不得不為之。
枯骨遍地,與見死不救是兩回事。
“我已經從明州城抽調糧草,最多三日便可抵達,屆時再把軍備糧補上。”
李孺卻是搖搖頭,看著城外源源不斷涌來的太州難民,緩緩道︰
“你補不齊,一旦開了口,便會成為一個無底洞,不僅雲川城的糧食會耗光,就連整個明州的糧食,也未必能撐住。”
他轉頭,卻看見歐陽𪄣那雙祈求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他,他的目光不曾閃躲,堅定的對上了歐陽𪄣的目光。
身後的萬家燈火,不比城外的難民少。
兩人對視許久,最後李孺還是敗下陣來,嘆了一口氣道︰
“罷了,開倉放粥的事情我來解決,你守好城池,切莫讓人鑽了空子。”
歐陽𪄣一抱拳。
“多謝李大人。”
一路上顧潯走走停停,不斷從各地抽調糧草物資,不然早就抵達雲川城了。
看著已經削減大半的軍備糧庫,他不由沉聲對二人道︰
“你二人可知擅自打開軍備糧,可能給雲川城帶來滅頂之災。”
歐陽𪄣單膝跪地,雙手托起戰刀,心中已懷必死之意思,不過沒有半分後悔。
這幾日,若是沒有軍備糧支撐,城外又得多數千的尸骸。
“主公,是我將刀架在李大人腦袋上,讓他打開糧倉的,此事與他無關,我願一人擔之。”
顧潯並沒有搭理歐陽𪄣,而是看向李孺。
“是這樣的嗎?”
李孺急忙回道︰
“主公,我與歐陽將軍同為明州主官,榮辱與共,此事與我同樣脫不開干系。”
“何況糧倉是我親手打開了,糧食也是我親自送到城外熬成粥,分發給難民的。”
“若真要劃分出一個責任大小,必是我這明州輔政罪責更重。”
歐陽𪄣轉頭看向一身老儒生模樣的李孺,盡是責備。
“李大人,你糊涂,此事本就是我強行為之,你何必淌這趟渾水。”
一身銀甲的顧潯單手拿起歐陽𪄣的刀,緩緩推出寸余。
“你二人還真是膽大妄為。”
李孺雙眼被刀反射的光芒刺的睜不開眼,身上卻沒有半分畏懼。
犯錯了就是犯錯了,即使是死,他也毫無怨言。
“主公,我死之後,希望你能走上城頭,看一看城外那些將死的難民。”
顧潯猛然收刀,隨手丟還給歐陽𪄣。
“我何時說過要你們死了?”
“好像我只是問你們知不知罪。”
“搞得我像殺人不眨眼之人一般。”
顧潯扶起二人,語重心長道︰
“下次開倉,記得找好理由,不要傻乎乎的便認罪。”
“流民之策一直未曾取消,開倉放糧沒錯,錯的是將這些難民堵在了城外。”
“只要他們入了城,成了流民,一切便合乎規矩,懂嗎?”
歐陽𪄣和李孺同時點點頭,顧潯再次重復道︰
“真懂了?”
歐陽𪄣當然沒懂顧潯更深層次的意思,李孺則是參透了其中玄機。
“主公是說現在家業還小,許多事情無需刻板為之。”
“可若是等到將來,家業變大,成為一國,原本的議事堂便會成為廟堂。”
“身居高位者,必然會招來無數目光,一點點錯都會被無限放大。”
“主公是在告訴我二人,能行之于規矩之中的事,莫要憨傻行之于規矩之外。”
“理由,有時並非是推脫的借口。”
顧潯看向歐陽𪄣,笑道︰
“听懂了沒?”
“先斬後奏,奏才是關鍵,莫要等人問責到頭上在奏。”
今日的顧潯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其實他只是希望這些陪著他起家之人,將來也能隨著他走的更遠。
一味的寬容,未必是好事,適當的敲打,同樣重要。
以歐陽𪄣性子,他早就料到其會開倉放糧,遲來的這幾天,便是籌備糧食去了。
軍備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須保證其充足。
“我從各地籌集的糧食已經陸續入城,李大人你來負責分配使用。”
“不過記得先行將缺失的軍備糧補上。”
“是,主公。”
“走,隨我一同去城外看看。”
與其登上城頭觀望,不如走出城外,去到難民之中,看一看人間疾苦。
歐陽𪄣有些擔心道︰
“主公不可,若是難民之中藏有細作,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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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未說完,顧潯便擺了擺手道︰
“好歹也是走過江湖,上過沙場之人,不至于這般脆弱。”
城門緩緩打開,顧潯先行去到難民聚集之地走了一遭。
方才短短幾日,便已經聚集了數萬難民,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隨後他走到搭建在城外的粥棚,用瓢攪了攪剛熬好,準備分發的粥。
都不用嘗,就知道這粥實在太過稀了,不過他還是打起些許,遞給李孺。
“嘗嘗。”
李孺這幾日都在粥棚里同難民吃喝,自是知道這粥什麼滋味,不過他還是接過去喝了一口。
“如何?”
李孺回道︰
“太過清湯寡水。”
“沒法子,難民越積越多,不求吃飽,只求保命了。”
顧潯理解,要知道這清湯寡水的的粥,都是李孺二人把腦袋掛在腰上換來的。
他沒有絲毫責怪二人之意,默默從一旁拿起一只筷子,插入粥中,筷子浮了起來。
“明日的粥便以筷入粥中不倒的標準熬,記得多加的鹽。”
說罷,他接過李孺喝剩在瓢中的粥,如同喝水一般,一口喝盡,砸吧砸吧嘴道︰
“這田文逸心可真黑,竟然給我下了這麼大一個套子。”
並不是所有的戰爭都是刀光劍影,當下之局同樣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不過我看來,這反倒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被難民弄得焦頭爛額的歐陽𪄣和李孺實在想不明白這是哪門子好事。
兩人心中已經將董奇贊和田文逸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見到二人滿臉的不解,顧潯笑道︰
“糧食可以一年兩季或是三季,這人可不行。”
“一下子給送來這麼多人口,還得謝謝人家。”
對于農耕文明來說,人口很大程度決定著一國興衰。
當然,前提是顧潯要有能力處理好這些難民,將其轉化為勞動力,而不是一個無底洞。
李孺見到顧潯臉上神采飛揚,這幾日懸著的心不由踏實起來,笑道︰
“看來主公心中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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