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緩緩睜開雙眼。周遭世界,似被一層幽邃暗紗籠罩,模糊難辨。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卻驚見其上布滿粗糙且堅硬的鱗片,泛著幽冷光澤,每一片都似歷經歲月磨礪的寒鐵。
手指如同一把把鋒銳刀刃,在昏暗中閃爍著森寒的芒,仿佛輕輕一揮,便能割裂虛空。
他掙扎著起身,骨骼間傳來沉悶的 聲,宛如古老齒輪在腐朽軀殼中艱難轉動。每一個動作,都扯動著靈魂深處的疲憊。
他腳步踉蹌,走向那面古樸銅鏡。當鏡中猙獰面容映入眼簾,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血紅色的豎瞳中,燃燒著來自地獄深淵的詭異火焰,似要將世間一切吞噬。獠牙從嘴角探出,在昏黃光線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光,透著無盡殺伐之氣。白發肆意飛舞,猶如風中凌亂的鬼魅,訴說著往昔的滄桑與悲涼。
這模樣,恰似傳說中來自九幽的夜叉,丑陋可怖,足以讓世間最勇敢的人也膽戰心驚。
璃月護法夜叉,向來以凶惡之態示人,大多時候都依靠儺面遮掩真容。可鐘離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更讓他內心惶恐不安的是,一股強烈的嗜殺沖動,如同洶涌的黑色潮水,在他體內澎湃翻涌,試圖將他的理智徹底淹沒。即便以他那強大無比的神魂之力,也只能在這股沖動的沖擊下勉強支撐,苦苦掙扎。
鐘離試圖通過深呼吸來平復內心的波瀾。然而,那嗜殺的本能卻像是一頭被困住的猛獸,一次次瘋狂地撞擊著他意志的牢籠。
終于,在那股力量的不斷沖擊下,他心一橫,不再做無謂的抵抗。身形一閃,瞬間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裹挾著無盡的殺意,如離弦之箭般沖出了房間。
城外的山林,陰暗而靜謐,宛如一座巨大的天然牢籠。濃郁的霧氣彌漫其間,似是一層無形的幕布,將一切都籠罩在神秘而壓抑的氛圍中。
一伙山賊正肆意劫掠著一支商隊。他們手持利刃,猙獰的面容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愈發凶殘。商隊的人們瑟縮在一旁,恐懼的氣息如潮水般在空氣中彌漫,仿佛一層無形的陰霾,將他們緊緊裹住,令人窒息。
就在這危急存亡的時刻,一道黑影如同流星般從天而降——鐘離現身了。
他的血眸中殺意盡顯,宛如兩團燃燒的血焰,要將這世間的一切罪惡都焚燒殆盡。
山賊們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怔。隨後,他們眼中的恐懼被貪婪和凶狠所取代。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發出陣陣怪叫,如同餓狼撲食般沖向鐘離。
鐘離冷哼一聲,那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帶著無盡的威嚴與寒意,在山林間回蕩。
他的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山賊之間。每一次出手,都帶起一陣呼嘯的風聲,那風聲中夾雜著死亡的氣息。伴隨著的,是山賊們淒厲的慘叫,仿佛夜梟的哀鳴,劃破了這死寂的山林。
一時間,山林中刀光劍影閃爍,鮮血飛濺,宛如一場人間煉獄的修羅場。刺鼻的血腥味迅速彌漫開來,讓人作嘔。
片刻之間,山賊們便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們的身體扭曲著,姿態各異,仿佛一幅幅慘烈的畫卷。鮮血在地上匯聚成一灘灘暗紅色的血泊,在黯淡的光線下,如同盛開的妖冶花朵,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味。
商隊的眾人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恐怖的存在,大氣都不敢出,仿佛呼吸稍重一些,就會引來這個惡魔的再次屠戮。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敬畏,仿佛看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魔神。
“如遇失道曠野、賊人之難,水火刀兵、鬼神藥毒之難,惡獸毒蟲、冤家惡人之難,便呼我名。三眼五顯仙人岩王,听召守護。”
鐘離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山林間回蕩,仿佛一陣低沉的鐘聲,帶著無盡的威嚴與承諾。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敲在眾人的心頭。
隨後,他的身形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那久久回蕩的聲音,在人們的心中不斷回響,成為他們在黑暗中堅守的希望。
時光如同白駒過隙,匆匆流轉。鐘離的名聲逐漸在世間傳開。人們在遇到危難之時,總會高呼“岩王”之名。而他,也總會如同暗夜中的守護者一般,及時現身,拯救那些陷入困境中的人。
然而,這無盡的殺戮,就如同沉重的枷鎖,讓他業障纏身。
他的身體愈發沉重,每邁出一步,都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那業障如同黑色的藤蔓,纏繞著他的身軀,侵蝕著他的靈魂,讓他在痛苦的深淵中越陷越深。
他的眼神中,漸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與滄桑,宛如一潭干涸的湖水,再無波瀾。
一日,鐘離在荒山中清理作惡的妖邪。天空中陰雲密布,仿佛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黑暗之中。濃稠的烏雲翻滾著,似是隱藏著無盡的邪惡力量。
突然,黑色的霧氣從四面八方涌起,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將他包圍。
霧氣中,緩緩浮現出上一世改革時被他誅殺的勛貴們的猙獰面孔。他們的面容扭曲,雙眼充滿了怨恨和不甘,化作厲鬼,發出淒厲的叫聲,如同一群饑餓的惡狼,張牙舞爪地撲向鐘離。那叫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詛咒,讓人毛骨悚然。
鐘離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深知這是厲鬼的復仇,可他卻毫無懼色。
他手中由業力凝聚而成的長刀,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殺戮與罪孽。那光芒如同一道黑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躍,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他揮舞著長刀,與厲鬼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廝殺。刀光閃爍間,血霧彌漫,慘叫不絕于耳。每一次揮刀,都帶起一陣腥風,那是靈魂被撕裂的味道。
在這無盡的殺戮中,鐘離的靈魂也如同被砂紙不斷摩擦。每一次揮刀,都像是在他的神魂上劃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生機在他的體內悄然消逝,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的眼神中漸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無盡的滄桑與疲憊。他的身體愈發沉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力量如同沙漏中的沙子,悄然消逝。生命之火在這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
他不禁想起了魈。往昔魈獨自承受無盡業障與殺戮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時的魈,該是何等的艱辛與孤獨。而如今,自己竟也踏上了這條修羅之路。
恍惚間,鐘離仿佛听到了遙遠的呼喚。那聲音從虛空之中傳來,帶著焦急與期盼。可呼喊的名字竟是“魈”!兩個聲音交織在一起,急切地呼喊著,仿佛要阻止魈沉淪于六道輪回的深淵。
鐘離試圖探尋那聲音的來源,可他的意識卻逐漸模糊。眼前的景象也變得虛幻起來,一切都如同迷霧中的幻影,無從知曉。那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力量,卻又遙不可及。
不知過了多久,鐘離緩緩睜開了雙眼。眼前的血腥戰場與猙獰厲鬼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林。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一片片細碎的光斑,宛如金色的紗幔,給這片山林增添了幾分夢幻的色彩。微風輕拂,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演奏著一首舒緩的樂章。
他抬手想要遮擋陽光,卻驚覺自己的手已變成了毛茸茸的爪子。低頭一看,身軀覆蓋著斑斕的虎皮——他竟成了一頭猛虎。
鐘離化身為虎,初入山林,仰天長嘯。那聲虎嘯震徹山林,如同一道驚雷在天空中炸響。飛鳥驚起,走獸逃竄。
這聲嘯,並非出于惡意。而是鐘離對這全新身份的一種宣泄,是他與過去的自己告別,也是對未來未知生活的一種宣告。那嘯聲在山林間回蕩,久久不息,仿佛在向世界訴說著他的故事。
此後,他在山林中開始了新的生活。憑借著矯健的身姿與敏銳的感官,捕獵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每一次追捕獵物,都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舞蹈。他的動作敏捷而流暢,充滿了力量與美感。他在山林間穿梭,如同一道金色的閃電,獵物在他的爪下無處遁形。
一次,鐘離捕到了一只肥碩的野豬。正當他準備享用這頓美餐時,卻听到不遠處傳來獵戶的嘆息聲。
他循聲而去,只見一位衣衫襤褸的獵戶正對著空陷阱發愁。獵戶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眼神中透著無奈與失落。
鐘離憶起往昔身為人類時,見過百姓的困苦與艱辛。于是,他叼起野豬,輕輕地放在獵戶面前。
獵戶驚愕地瞪大了雙眼,手中的弓箭險些掉落。當他看到鐘離並無惡意,反而送上獵物時,心中滿是感激,眼眶中甚至泛起了淚花。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撫摸鐘離,卻又因敬畏而停住。
自那以後,鐘離常與獵戶相遇,每次都會分享自己的獵物。
獵戶深知鐘離的善良與特別。為了避免心懷不軌之人打擾到鐘離的安寧生活,便對外宣稱︰“此山有猛虎,凶猛異常,切勿靠近,否則性命不保。”
眾人听聞,對這片山林望而卻步。幾十年間,鐘離得以在這片山林中安寧度日,享受著大自然的寧靜與美好。他在山林中漫步,感受著微風的輕撫,聆听著鳥兒的歌唱,仿佛忘卻了曾經的殺戮與痛苦。
歲月匆匆,如白駒過隙。月黑風高的夜晚,山間彌漫著一種靜謐而哀傷的氣息。
年老體衰的鐘離在山間緩緩踱步。他的步伐不再矯健,虎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得黯淡無光。
他身為猛虎,思維卻依舊清晰。他輕聲自語︰“我的生命,快到盡頭了……”
回首往昔,從殺戮戰場到山林歲月,鐘離的心中感慨萬千。在這最後的時光里,他悠然地享受著山間的微風,感受著生命余暉的溫暖,靜靜地等待著命運終章的到來。那微風如同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身軀,仿佛在為他送行。
在醉酒壯漢的棍棒下,鐘離結束了他那傳奇又坎坷的一生。
他的故事,如同夜空中劃過的流星,雖然短暫,卻留下了一道絢爛而永恆的光芒,在歲月的長河中,被人們永遠銘記。他的英勇與善良,成為了人們口中傳頌的傳奇,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在黑暗中尋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