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神色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
他微微頷首，聲音低沉卻溫和，帶著幾分歉意說道︰“林兄，方才是我疏忽，沒留意到與你走散了。”他的目光中透著真誠，仿若一汪深邃的幽潭，波瀾不驚，卻又讓人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情感。
林羽裳听聞，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幾分急切，快步湊近鐘離與那攤位。她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試圖讓氣息平穩下來。可發絲仍有些凌亂，幾縷被汗水浸濕的碎發貼在臉頰，透著幾分別樣的風情。
她定了定神，目光聚焦在那塊生銹的黑鐵片上。一邊暗自提醒自己要維持男子的沉穩姿態，一邊細細打量起來。她伸出手，寬大的衣袖順勢滑落些許。刻意模仿男子的豪邁，手指微微彎曲，帶著幾分試探，輕輕觸踫鐵片邊緣。
指尖觸踫到鐵片的瞬間，她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似是被那冰冷的觸感驚到。又迅速穩住動作，學著男子的樣子，稍稍用力拿起鐵片，托在掌心反復端詳。她的眼神中滿是專注，時而微微皺眉，時而又輕輕搖頭，嘴里還時不時地小聲嘀咕著，仿佛要從這鐵片上找出什麼隱藏的秘密。
就在她湊近鐘離時，一陣若有若無的香風隨之而來。那香氣清幽淡雅，似是獨屬于女子的體香。鐘離察覺到這股氣息，不動聲色地悄然後退半步。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時候，鐘離都不禁在心底暗自思忖，林兄當真是全身心投入在扮演男人嗎？從她這些不經意間暴露的小細節來看，真實性別實在是昭然若揭。
然而，鐘離有所不知，這其實是他的誤解。
在這修仙界，因各種奇妙功法的滋養，眾人皆受靈氣浸潤。無論男女，皮膚愈發細膩，面容愈發姣好，人均膚白貌美。少數修士因專注煆體，膚色才會稍顯黝黑。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有些修士更是將自身氣質修煉得雌雄莫辨，男生女相者也不在少數。再加上某些男修士出于特殊癖好，故意將自己打扮成女修模樣，使得分辨性別愈發困難。
所以，修仙界中，人們辨別性別的關鍵，並非依靠外觀，而是探查修士體內的真元屬性。真元屬性為陰者，便是女性；為陽者，則是男性。無論外觀如何千變萬化，真元屬性始終不會改變。
只是林羽裳身上攜帶著能遮掩真元的法寶，這法寶極為神奇，哪怕是化神神君，也難以看穿其中奧秘。只可惜，她面對的是鐘離，鐘離並非普通的化神神君，他擁有洞察本源的能力，一切遮掩在他眼中皆為虛妄。故而，兩人初次見面之時，鐘離便已看穿林羽裳的女兒身，只是一直未曾點破。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修士，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不耐煩，紛紛叫嚷起來。
一個身形微胖、滿臉絡腮胡的修士扯著嗓子喊道︰“到底還買不買啊？不買就趕緊讓開，別在這兒耽誤大伙時間！”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用力地揮了揮手，仿佛這樣就能把鐘離等人趕走。
另一個尖臉修士也跟著附和道︰“就是就是，咱可沒工夫在這兒看你們磨嘰，這鐵片能有啥秘密，別白費力氣了！”
他們其實並不在乎這鐵片究竟隱藏著何種秘密。內心深處，不過是想看其他修士在這上面踫釘子，說不出個所以然，然後灰溜溜地離開。畢竟，他們自己也曾抱著撿漏的心思，在這鐵片上栽過跟頭。人吶，有時候就是這般奇特，只要能找到同病相憐之人，自己出丑、吃虧似乎也就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林羽裳听到這些叫嚷聲，眉頭一皺，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
她轉頭看向那些叫嚷的修士，提高音量說道︰“都別吵吵了！沒看到我正仔細琢磨呢嘛，這玩意兒我以前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讓我再想想。”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敲著自己的腦袋，試圖喚起那漸漸模糊的記憶。
都說修仙者天賦異稟，過目不忘，實則不然，他們只是記憶力遠超常人罷了。但時間一長，該遺忘的還是會遺忘，尤其是那些在他們看來無關緊要的事物，大多都被選擇性地拋諸腦後了。
林羽裳絞盡腦汁，努力回憶著。腦海中似有一些模糊的畫面一閃而過，可每當她想要抓住時，那些畫面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怎麼也想不起來。
少年攤主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眼神平和而耐心，輕聲說道︰“這位道友，不著急，您慢慢想。”他的聲音輕柔，在這嘈雜喧囂、人潮涌動的坊市中，卻如同山間清泉般澄澈，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讓原本因等待而有些躁動的氛圍，稍稍平靜了些許。
“到底知不知道啊？別不懂裝懂，浪費大家時間！”人群中，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修士扯著嗓子叫嚷起來。他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眼楮瞪得如同銅鈴，緊緊盯著林羽裳，那目光仿佛要將她看穿。
林羽裳聞言，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惱怒。她緊了緊拳頭，指甲不自覺地陷入掌心，臉上佯裝出一副男子的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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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準備開口反駁時，身旁一位身形瘦削、面容冷峻的修士搶先說道︰“催什麼催？你行你上啊！”那瘦削修士雙手抱胸，微微仰頭，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屑，掃向叫嚷之人。
魁梧修士被這一懟，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了，不再言語，只是氣呼呼地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鐘離微微側身，目光關切地看向林羽裳，輕聲問道︰“如何？可想起來什麼？”他的眼神溫和，猶如春日暖陽，帶著幾分期待。
林羽裳滿臉苦惱，無奈地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有點印象，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用手撓了撓頭，動作間帶著幾分女子的嬌俏，卻又迅速意識到不妥，趕忙放下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束發，試圖掩飾過去。
“切，還以為真有多大本事呢！”人群中，又有人發出一聲嘲笑。那聲音尖細，如同夜梟啼鳴，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說話的是個尖臉修士，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眼中滿是輕蔑。
鐘離微微皺眉，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目光緩緩掃過周圍嘲笑的人群，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威嚴︰“將自己的失敗與他人強行聯系起來，借此獲得心理安慰，這種行徑實在是可笑且可恥。每個人的經歷、學識皆不相同，怎可因為自己的無知，就去嘲笑他人的探索與嘗試？”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擊在眾人的心間。讓那些發出嘲笑的人，臉上紛紛露出尷尬之色，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鐘離說罷，轉身面向少年攤主。伸出手，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拿起那塊鐵片。他的動作優雅而沉穩，仿佛手中拿著的是一件稀世珍寶。
隨後，他將鐵片遞到少年面前，目光平和地看著少年，緩緩說道︰“這鐵片本身只是普通的鐵片，但其上的鐵銹，實則是一種特殊礦物的粉末。”
他微微停頓，目光掃過周圍好奇的人群，繼續說道︰“那礦物並非凡品，乃是世間少有的頂級材料，名為凰血赤金。傳說中，這是沾染了凰血的礦物，自帶生命屬性和火屬性。”
說到此處，周圍的人群不禁發出一陣驚嘆。紛紛交頭接耳，眼中滿是震撼與好奇。
“此乃極佳的煉器材料，些許粉末，即可讓法寶具備自我修復的能力。”鐘離的聲音再次響起，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人群中掀起軒然大波。“不過，鐵片上的粉末太少了，僅能對不足巴掌大的法器有用。”他補充道。
眾人听聞，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眼中滿是難以置信。“這世間竟還有這等寶物？”一個年輕的修士瞪大了眼楮，滿臉驚愕地說道。
“哼，我看這就是在吹牛！這等寶物，我從未听聞過！”人群中，又有人提出質疑。說話的是個中年修士，他雙手抱胸，眉頭緊皺，臉上帶著一絲懷疑與不屑。
就在這時，林羽裳突然眼楮一亮，像是想起了什麼。
她猛地一拍手，興奮地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曾在《煉器寶鑒錄》這本古籍上看到過這個傳說！”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地踮起腳尖，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隨後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放下腳，重新擺出男子的沉穩姿態。
少年攤主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眼神中閃爍著驚喜與期待的光芒。
他向前一步，急切地追問鐘離︰“這當真是寶貝啊？您確定這消息準確無誤？”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顯然是內心激動不已。
鐘離雙手抱胸，神色從容，不緊不慢地說道︰“在《奇珍異寶通鑒》一書中有詳細記載，此書在得月樓便可買到。”他的聲音沉穩而自信，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巧了！我剛好帶著這本書！”人群中，一個身著灰袍的修士大聲說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本書籍，封皮上赫然寫著《奇珍異寶通鑒》幾個大字。他動作麻利地翻開古籍，手指迅速在書頁間滑動，開始查找起來。
眾人紛紛圍攏過去，腦袋擠在一起，眼楮緊緊盯著古籍，大氣都不敢出。一時間，周圍安靜得只能听到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找到了！”灰袍修士突然興奮地喊道。眾人定楮一看，果不其然，古籍上詳細記載著凰血赤金的傳說，與鐘離所言絲毫不差。
“這……這怎麼可能？”那個質疑的中年修士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嘴里還在嘟囔著，顯然還是不願相信。他看向鐘離，帶著一絲不服氣，追問道︰“道友，你又是如何如此確定的？”
鐘離並未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他深知，自己作為契約之神，見證過無數契約的簽訂與履行，其中的陷阱與漏洞，他再清楚不過。此次與少年攤主的交易，雖未明言，但他說出鐵片秘密的方式，巧妙地避開了交易的漏洞。
他微微轉頭，看向少年攤主，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少年攤主心領神會，連忙說道︰“這位前輩，還請您告知確定的緣由。”
鐘離這才緩緩開口︰“很簡單，我曾在一處遺跡中見過類似的鐵銹痕跡，經過仔細研究，才知曉其奧秘。”他的回答簡潔明了，卻又讓人無法反駁。眾人听後，紛紛點頭，臉上露出信服的神色。
少年攤主按照之前的交易約定，雙手捧著鐵片，恭恭敬敬地遞給鐘離︰“前輩，這鐵片歸您了。”
林羽裳看著鐘離，眼中滿是欽佩，贊嘆道︰“魈兄，您懂得可真多！”她一邊說著，一邊豎起大拇指，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
鐘離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說道︰“林兄亦是博學之人，若非你想起古籍記載，今日之事，怕也難以這般順利。”他的話語中，帶著對林羽裳的認可與贊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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