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東方天際剛暈開一抹極淡的魚肚白,晨霧還像輕紗般纏繞著大梵音寺的飛檐翹角,眾人已踏著微涼的晨風齊聚殿前。朱紅大門緩緩敞開,殿內百余僧人手持念珠,整齊端坐于蒲團之上,渾厚悠長的誦經聲自殿內裊裊溢出,如同清泉淌過青石,層層疊疊縈繞在寶殿的梁柱之間,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肅穆安寧的氣息。
無心身著素白僧袍,立于佛壇之前,往日里眉宇間的幾分疏懶盡數褪去,他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枚通體瑩潤的舍利,指尖微微泛白,仿佛捧著的不僅是忘憂大師的遺澤,更是過往十幾年相依相伴的時光。緩步將舍利安放于佛壇中央,他緩緩合掌閉目,長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隨著誦經聲的節奏,指尖的念珠無聲滑動。
不知過了多久,當誦經聲達到最鼎盛的時刻,佛壇上的舍利忽然微微震顫,一道溫暖而璀璨的金光自舍利中緩緩綻放,如同初升的朝陽穿透雲層,瞬間照亮了整個寶殿。金光之中,一道模糊而慈祥的身影漸漸凝聚 —— 那是忘憂大師,依舊是平日里身著灰布僧袍的模樣,眉眼間帶著熟悉的溫和笑意,仿佛從未離開。
無心猛地睜開眼,看清那道身影的瞬間,所有的克制與平靜轟然崩塌。他雙腿一軟,直直跪拜在地,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洶涌而出,浸濕了身前的衣袍。
“師父……” 哽咽的呼喚從喉嚨里擠出,帶著難以抑制的委屈與思念,像個在外受了委屈終于見到親人的孩子。
忘憂大師的身影在金光中輕輕晃動,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勸誡“無心,莫要再執念于此了,回到你的故土去吧,遠離這世間的是非紛爭,尋一處安穩之地度過余生。”
“故土?” 無心猛地抬頭,淚水模糊了雙眼,卻依舊能看清師父眼中的關切,他語氣中帶著幾分倔強與茫然,像個不願離開家的孩童,“師父,我的家從來都不是什麼遙遠的故土,這里,寒山寺,有您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若是離開了寺廟,離開了您,我又該去哪里尋我的歸途?”
忘憂大師無奈地輕輕嘆息,那聲嘆息仿佛帶著歲月的重量,消散在空氣中“痴兒,人生在世,哪有永遠不變的歸宿?你總要學會向前走,莫要回頭。如今外面的人都說你是能顛覆天下的火種,可只要你能始終保持心無雜念,堅守本心,又何懼那些流言蜚語與明槍暗箭?”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又淡了幾分。
站在人群中的君凝望著金光中的忘憂大師,眼中滿是敬佩與惋惜。她趁著眾人都專注于忘憂大師的身影,悄悄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縷柔和的靈力,如同絲線般悄然飄向那道金光,無聲地在忘憂大師的身影上留下了一個細微的靈力印記 ——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只願這份微薄的靈力能護他來世安穩,一生無憂。
唐蓮眾人縱馬抵達山下,發現大梵音寺內金光滔天,正是佛門六神通之中的“漏盡通”,人雖死,元神未滅,直至最後一絲凡塵執念消逝。
待無心從寶殿里出來,長袍一揮,已然恢復曾經的風度翩翩,從容不迫的模樣。他走出大門,看向殿外等候的眾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釋然“走吧。”
蕭瑟嘴角勾起一抹帶著暖意的調侃,“現在就別裝出一副白衣勝雪的模樣了,我們都看到了。”
無心無奈地嘆了口氣,“本想成為那玩世不恭、卻又孤傲一世的超脫之人,真是沒想到啊,一個老和尚我竟然都舍不得,失策啊,失策!但是老和尚說了,前面的路還得自己走。”
“你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忘憂大師從小撫養你長大,舍不得是人之常情,忘憂大師一輩子行善積德,下輩子一定會有好結果的。”君凝溫柔的聲音中帶著堅定的語氣。
蕭瑟真誠地說道“阿凝說得對。忘憂大師佛法奧妙,但有句話說得不對,接下來的路不只你一個人走。”
雷無桀性子最是直率,拍著胸脯大聲說道“還有我們,我們和你一起走。”
蕭栩遠笑道“還有歲歲,歲歲也會陪著無心叔叔。”
一旁的蕭明昭也連忙脆生生地說道“還有安安!安安也和大家一起。”
無心看著眼前一張張真誠的臉龐,听著一句句溫暖的話語,心中原本的茫然與孤獨漸漸被填滿。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真正釋然的笑容,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對著眾人輕輕點頭“好,那我們就一起,走下去。”
幾人並肩踏出大梵音寺朱紅大門,晨間的薄霧尚未完全散盡,卻見寺外空地上早已布下殺機——六名黑衣人執劍列陣,大覺禪師盤坐上首,閉目養神不語,直至雷無桀四次自報家門。
蕭瑟和無心淡定觀望,議論如何破陣,可惜話音落,六人結成羅漢陣。無心看出陣法變化,硬生生將雷無桀從陣前拉了回來。
雷無桀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再回過神時,自己已然站在了蕭瑟身邊,而原本他所在的位置,竟已換成了無心。
無心幻化金剛鐘罩住六人,頃刻間傳出他們的痛苦哀嚎,若是幻境遲遲不破,恐怕這些人必死無疑。如今大覺禪師練成金剛體,怒目圓瞪,渾身殺氣,一掌擊向無心,正是那十成功力的大如來印。
正當大覺禪師準備殺死無心之時,唐蓮及時現身阻止,豈料大覺禪師走火入魔,一向面目慈和的他臉帶怒意,招招狠辣意欲置之死地,在場眾人全然不敵。
蕭瑟輕聲道“阿凝,我們不去幫忙嗎?”
君凝立于一旁,目光緊緊盯著陣中的無心,神色平靜卻帶著一絲篤定“這是無心的劫,旁人插手無用,只有他自己能破。”
蕭瑟追問道“那要怎麼破?
君凝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置之死地而後生。”
無心趁其不備,使出一招類似化功大法的功夫,並且又廢除自身修為,取名為悲天憫人。最終大覺禪師恢復正常意識,幡然醒悟,前塵恩怨不再提及,帶著徒弟們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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