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沉溺于星野

第157章 暖痕入心

類別︰網游小說 作者︰淨無塵啊 本章︰第157章 暖痕入心

    晨光不再是清冽的溪流,而是溫吞的、帶著融融暖意的泉水,漫過窗台,在陽光房的地板上鋪陳開來,連空氣都仿佛被浸潤得松軟了幾分。念初醒來,幾乎帶著一種習慣性的期待,將左手舉到眼前。

    那個陪伴了他好些時日的“白蘿卜頭”依舊存在,但指尖傳來的信號,卻與前一日又有了新的變化。他屏住呼吸,極其緩慢地彎曲受傷的手指。一種清晰的、如同被細線牽扯的刺痛感依然如約而至,但這一次,緊隨其後的不再是那種需要費力去感知、去引導的“刺刺”感,而是一種……更加明確的、帶著點“邊界”的鈍感。像是那根細線雖然還在拉扯,但連接的地方,不再是純粹的神經末梢,而是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新生的屏障。

    他嘗試著再彎曲一點點,牽扯的痛感清晰依舊,但那份頑固盤踞在指尖核心的、尖銳的“刺刺”感,似乎真的……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強烈的、由內而外的、帶著點麻酥酥的癢意,像無數只極小的螞蟻在皮膚下輕輕爬動。這癢意並不舒服,甚至有些惱人,但念初的小眉頭卻舒展開來,嘴角甚至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他知道,這是媽媽說的“新肉在生長”!

    他下床的動作帶著一種輕快的試探。洗漱時,受傷的左手嘗試著去擰毛巾,指尖的紗布與濕潤的毛巾縴維摩擦,牽扯的痛感和清晰的癢意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混合著不適與生機的體感。他看著鏡子里自己明顯亮起來的眼楮,感覺那個被傷痛陰雲籠罩的小人兒,正在被這新生的癢意一點點頂開束縛。

    早餐桌上,氣氛如同窗外暖融的晨光。念初用右手握著勺子,動作利落。他甚至嘗試著用裹著紗布的左手,更加大膽地、用指腹部位(隔著厚厚的紗布)去輕輕推了一下面前的牛奶杯。杯子紋絲不動,但指尖清晰地感受到了玻璃冰涼的觸感和那份推力帶來的、更加明確的牽扯鈍痛——以及,那惱人又帶著希望的麻癢。

    “哎喲,我們小勇士今天要自己推杯子啦?”沈星晚端著剛煎好的金黃蛋餅走來,一眼就捕捉到了兒子的小動作,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她放下盤子,自然地托起念初的小手,隔著紗布,極其輕柔地踫了踫指尖的位置。“癢得厲害了吧?” 她的聲音里帶著了然的笑意,更多的是欣喜。

    “嗯!像好多小蟲子在咬!”念初皺著小鼻子抱怨,但語氣里全無沮喪,反而有種“終于來了”的釋然和一點小小的驕傲。

    “這就對了!”沈星晚的笑容更深,帶著鼓勵,“說明里面長得好著呢!忍一忍,這感覺過去,傷口就差不多收口了。” 她看向顧言,“顧言,你看念初這精神頭,手指肯定好多了。”

    顧言正將念辰抱進高腳餐椅,小家伙咿咿呀呀地揮舞著小手。聞言,他抬眼,目光平靜地掠過念初亮得驚人的眼楮和那依舊顯眼的紗布,視線在念初嘗試推杯子的左手上停留了一瞬,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低沉地“嗯”了一聲。那聲“嗯”里,似乎比往日多了一絲幾不可聞的、如冰雪初融般的暖意。

    早餐後,顧言沒有走向工具桌,也沒有拿出那個小木盒。他走到念初身邊,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來一種沉靜的壓迫感。

    “手,給我。”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念初不明所以,但習慣性地、帶著點小緊張,乖乖把裹著紗布的左手遞了過去。

    顧言沒有去觸踫那厚厚的紗布核心。他伸出自己寬厚、指節分明、帶著薄繭的右手,輕輕覆在了念初攤開的、包裹著紗布的左手手背上。他的掌心溫熱而干燥,帶著一種磐石般沉穩的力道,將念初的整個左手,連同那受傷的手指,都穩穩地、完全地包裹、承托住。

    那感覺……像是什麼?

    念初怔住了。仿佛受傷以來,那只手第一次被一種如此堅實、如此溫暖、如此密不透風的力量所完全承托和保護。指尖那份清晰的牽扯鈍痛,那份惱人的麻癢,在這股沉穩而包容的暖意包裹下,瞬間變得遙遠而模糊,像是被隔絕在了一個溫暖堅實的堡壘之外。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心感,如同漲潮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指尖所有的不適。他小小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仰著小臉,呆呆地看著爸爸沉靜深邃的眼楮。

    顧言沒有說話,只是維持著這個姿勢。他的手掌像一座沉默的山,無言地承托著兒子的傷痛和脆弱。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專注的側臉上,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凝固。那份通過掌心傳遞而來的、純粹的、無言的守護力量,厚重得幾乎令人窒息,卻又帶著奇異的安撫魔力。

    沈星晚正拿著一塊軟布擦拭著窗台上的水漬,看到這一幕,動作完全停住了。她看著丈夫寬厚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兒子纏著紗布的小手,看著念初仰著小臉、眼中那份近乎懵懂的依賴和驟然放松的神情,心頭像是被最柔軟的羽毛重重拂過,瞬間涌起一股強烈的酸脹感,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熱。這是顧言式的守護,沉默如山,卻厚重得足以隔絕一切風雨。他從不擅長用語言表達心疼,卻總是用最直接、最有力的行動,為所愛之人築起最堅實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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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仿佛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顧言才極其緩慢地收回了手。

    掌心的暖意驟然撤離,指尖的鈍痛和麻癢感立刻重新變得清晰,甚至因為剛才的“缺席”而顯得更加鮮明。念初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左手,小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和一絲對那份溫暖承托的留戀。

    顧言的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沒有解釋,沒有安慰。他只是轉身,走向工具桌,拿起了那個熟悉的小木盒和那柄小木槌。這一次,他沒有走向窗外的木亭,而是走到了陽光房角落那個為念辰準備的小矮桌旁。矮桌上,散落著幾塊大小不一、邊角圓潤的彩色軟積木。

    顧言將小木盒放在矮桌上,打開。里面依舊是幾枚打磨得溫潤光滑的小楔釘。他拿起一枚,又拿起小木槌,目光卻看向了念初。

    “坐過來。” 他指了指矮桌旁的小凳子。

    念初帶著疑惑和一絲興奮,立刻小跑過去坐下。

    顧言沒有將楔釘遞給念初。他拿起一塊最大的、方方正正的紅色軟積木,將它穩穩地放在矮桌中央。然後,他拿起那枚光滑的楔釘,將它圓潤的尾部,輕輕抵在了紅色積木的一個側面上——當然,軟積木不會被釘入任何東西,這只是一個模擬。

    “扶住這里。”顧言指著楔釘抵住積木側面的位置,對念初說。他的目光,落在了念初受傷的左手。

    念初的心猛地一跳。他看著爸爸沉靜的眼楮,再看看自己裹著厚厚紗布的食指。指尖的鈍痛和麻癢清晰地存在著。他猶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怯懦和不確定——用這只受傷的手去扶?萬一又踫到,又疼怎麼辦?

    顧言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逼迫,只有一種沉靜的等待和一種無聲的信任。

    那份沉靜像一道穩固的堤壩,擋住了念初心中涌起的退縮。他想起了爸爸剛才那只完全承托住他的手,那份厚重的安心感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出受傷的左手,用指腹(隔著厚厚的紗布),極其輕微地、幾乎是虛虛地搭在了爸爸指定的位置——楔釘尾部抵住積木的那個點上。

    紗布的觸感傳來,指尖的鈍痛和麻癢感因為用力方向的改變而變得有些異樣,但……並沒有想象中的劇烈疼痛。他屏住呼吸,努力維持著這份小心翼翼的接觸。

    顧言看到念初的動作,眼神深處似乎有極細微的贊許掠過。他不再多言,右手穩穩地舉起小木槌,手腕沉穩而精確地落下,敲擊在那枚楔釘光滑的尾部。

    “嗒。”

    一聲清脆又帶著飽滿質感的模擬敲擊聲響起。

    敲擊的震動通過楔釘和念初虛扶著的指尖傳來,清晰地作用于他受傷的指尖。那震動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激活了傷口深處敏感的神經末梢!

    “嘶——!” 念初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小臉瞬間白了!一股尖銳的、混合著劇痛和強烈麻癢的酸脹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從指尖竄遍全身!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猛地縮回了手,受傷的手指緊緊攥住,眼淚瞬間涌了上來!

    太疼了!太難受了!那感覺比單純的痛更讓人難以忍受!

    “念初!” 沈星晚的心瞬間揪緊,下意識地想沖過來。

    顧言卻抬手,做了一個極其輕微卻不容置疑的制止手勢。他的目光依舊沉靜地落在念初因疼痛和驚嚇而煞白的小臉上,沒有責備,沒有慌亂,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感覺。” 他低沉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不高,卻像重錘敲在念初混亂的心上。

    念初緊緊攥著受傷的手指,大口喘著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剛才那股尖銳的酸脹痛麻感還在指尖肆虐,像無數根細針在瘋狂地扎刺攪動。他疼得想哭,想大叫,想把手藏起來再也不踫任何東西!

    但爸爸那兩個字,像冰冷的雨點,澆在他混亂的思緒上。

    感覺?

    這就是……感覺?

    這就是新生的血肉在努力連接、在試圖重新感知這個世界時,所必須經歷的、混亂而尖銳的“信號”嗎?

    他咬著嘴唇,努力壓抑著喉嚨里的嗚咽,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強行拉回到那飽受折磨的指尖。去感受那份混亂的、尖銳的、讓人崩潰的“信號”。痛,是真的痛。麻癢,是真的麻癢。酸脹,是真的酸脹。它們交織在一起,像一團糾纏的、帶著刺的荊棘。

    但這一次,他沒有完全被這荊棘的刺痛所吞噬。爸爸剛才那只完全承托的手掌所帶來的厚重暖意,仿佛還在皮膚下隱隱殘留,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緩沖。他努力地、在荊棘的刺痛中,去捕捉那份暖意的殘留,去想象它再次包裹住自己受傷的手指。

    混亂尖銳的感覺與沉靜包容的暖意,在小小的指尖激烈地踫撞、交融。

    過了好一會兒,那劇烈的、讓人崩潰的酸脹痛麻感,才如同退潮般,緩緩平息下去,重新變回清晰的鈍痛和惱人的麻癢。念初緊繃的小身體慢慢放松下來,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抬起頭,看向顧言,小臉上淚痕未干,眼神里卻沒了之前的恐懼和純粹的委屈,反而多了一種……經歷後的疲憊,和一種懵懂的、仿佛觸摸到了什麼真實邊界的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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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言看著他眼中的變化,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他沒有安慰,只是拿起那枚光滑的楔釘,遞到念初攤開的、沒受傷的右手里。

    “握著。”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

    念初幾乎是立刻、用盡全力地攥緊了那枚溫潤的楔釘。熟悉的、光滑圓潤的觸感,帶著木頭微暖的體溫,像一股清泉,瞬間流過他因剛才的“感覺風暴”而緊繃的心田。他下意識地將這份清晰的、美好的觸感,拼命地、源源不斷地“輸送”向自己左手受傷的指尖。

    奇跡般地,指尖那殘余的混亂和尖銳感,在這股溫潤暖流的沖刷下,似乎真的被撫平、被稀釋了一些。

    顧言站起身,拿起小木槌,走向窗外的木亭。念初攥緊右手的楔釘,像抓著救命稻草,也立刻跟了上去。

    木亭靜立,沐浴在暖融的晨光里。那根支撐柱底部的印記,在持續的光照下,顏色又有了新的變化。它們不再有任何深褐或棕紅的痕跡,而是徹底融化成了一種極其淺淡的、幾乎與周圍溫潤木色完全一致的暖棕。邊緣暈染得極其自然柔和,深深淺淺地沁入木紋深處,如同幾片被時光完全接納、最終化為木之血脈一部分的古老葉脈。它們安靜地存在著,不再訴說傷痛,只銘刻著守護的歷程,成為木頭本身溫厚底蘊的一部分。

    顧言蹲下身,目光在那幾乎與木色融為一體的印記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平靜無波。然後,他動作沉穩地將一枚楔釘,精準地敲入榫卯縫隙。

    “嗒。”

    聲音清脆穩固。

    念初站在他身邊,右手緊緊攥著那枚光滑的楔釘,目光落在那根顏色已完全融入木紋的柱子上。指尖那清晰的鈍痛和惱人的麻癢依舊存在著,剛才那陣劇烈的酸脹風暴帶來的余悸也未完全散去。但此刻,他小小的心田里,卻不再只有對疼痛的恐懼和逃避。

    爸爸掌心那厚重的承托暖意,那場在矮桌旁經歷的、混亂尖銳的“感覺風暴”,還有此刻手心這枚光滑溫潤的楔釘,以及眼前木紋里徹底沉澱的暖痕……所有的感受,如同幾股顏色各異卻最終匯合的溪流,沖刷著他、塑造著他。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痛楚,是真實的,是生長必須經歷的混亂信號。而守護的力量,同樣是真實的,是沉默如山的承托,是引導直面混亂的勇氣,是手中緊握的溫潤安穩,是時光里終將沉澱、融入生命的暖痕。暖痕入心,指尖的傷,正以它獨特的方式,教會他生命中最深沉的一課關于痛的真實,關于暖的厚重,關于守護在時光長河里留下的、無聲卻永恆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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