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白玉圍欄被夜風吹得沁涼，林墨指尖抵著源核殘片，能清晰感知到那道裂縫正以心跳般的頻率擴張。
暖金色的光不再是絹帛撕開的細縫，倒像有人捧著一盞琉璃燈，隔著天幕輕輕搖晃，光暈漫過雲層時，連星辰都褪成了淡銀的影子。
\"林墨！\"葉婉清的聲音比夜風先到半分。
他轉頭時，正看見她提著青瓷食盒從演武場快步走來，月白裙裾掃過石階，發間玉簪在暖光里泛著潤色。
不同于往常修煉時的利落束發，此刻她額前垂著兩縷碎發，是方才急著趕來沒顧上整理的模樣。
\"糖粥要涼了。\"她將食盒往他懷里一塞，指尖卻悄悄勾住他袖口，\"但我更在意你盯著那裂縫看了半柱香。\"
林墨低頭打開食盒，甜香混著桂蜜的清冽涌出來。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余光瞥見葉婉清耳尖泛紅——她總說自己對俗物沒興趣，可每次糖粥必定要加雙份桂花蜜，連食盒都是去年他在夜市給她挑的纏枝蓮紋。
\"那光在引我。\"他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落在粥里的星子，\"不是源核的灼燒，是...像回到古玩街撿到青玉那天，心髒漏跳的感覺。\"
葉婉清的手在袖中收緊。
她能通過雙修共鳴陣感知到林墨的靈海——此刻那里翻涌著比平時更灼熱的靈氣，帶著某種躍躍欲試的震顫。
作為與他同修問道訣的道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震顫意味著什麼。
\"讓我看看。\"她指尖快速結印，額間浮現出淡青色的道紋。
這是青霄門不傳的\"觀靈術\"，能將目標感知具現化。
暖光在兩人之間凝成實質。
葉婉清瞳孔微縮——那光里流轉的法則紋路，竟與仙界典籍記載的\"三千大道\"截然不同。
它們更粗糲，更鮮活，像剛從混沌中掙脫的嬰孩，每一道都帶著原始的張力。
\"不是仙界。\"她松開林墨的袖口，靈力卻悄悄纏上他指尖，\"但也不是靈霄界的末法余韻。\"
\"這是"初始之地"的投影。\"
鎏金筆點在虛空的聲音清脆如鈴。
青鸞不知何時站在兩人身側，命書懸浮在她頭頂，書頁正自動翻卷，每一頁都滲出銀亮的光痕。
她的發尾沾著命書的墨香，眼瞳里倒映著裂縫的暖光︰\"審判之眼上次爆發時，余波里有類似的法則碎片。
結合歷代命書記錄的"源初境"傳說......\"
\"源初境？\"林墨放下食盒，源核殘片在掌心發燙。
他記得古籍里提過，那是所有修真法則最初的孕育地，連仙界的道統都是從那里衍生而出。
可傳說中源初境在萬年前就隨最後一道創世雷劫閉合，怎麼會在此時重現？
\"靈氣潮汐。\"葉婉清突然插話。
她想起掌門師尊曾說過，每六十年一次的靈氣潮汐不只是靈氣濃度變化，更是兩界通道的\"呼吸\"——上一次潮汐時，林墨剛激活青玉傳承；這一次，裂縫出現了。
青鸞的鎏金筆在命書上劃出一道光弧︰\"根據推演，進入者必須具備"問心"資格。\"她抬頭時，眼瞳里的光痕突然凝固，\"否則會被法則排斥，輕則魂飛魄散，重則......\"
\"重則怎樣？\"林墨追問。
\"重則被源初境的法則吞噬，成為新的"道標"。\"青鸞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和你幻境里那個抱著殘頁的"小墨"，是同一種結局。\"
夜風突然卷著暖光涌來。
林墨望著裂縫里晃動的影子，那些模糊的輪廓讓他想起幻境里飄走的\"小墨筆記\"——所有曾因\"不同\"而恐懼的自己，此刻都站在光的另一邊，指尖向著他的方向。
\"我要去。\"他說。
葉婉清的手猛地攥住他手腕︰\"不行！
源初境的法則連化神期修士都未必能承受，你才剛度過小天劫......\"
\"正因為我是吞噬體質。\"林墨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源核殘片傳來，\"我能吸收法則碎片，能扛住排斥。
更重要的是——\"他望著裂縫里的影子笑了，\"那些"小墨"在等我帶他們回家。\"
葉婉清的眼眶突然發酸。
她想起三個月前在聚靈陣廢墟，那個抱著散修父親尸體的孩子；想起林墨將源核殘片分給弟子時說的\"痛過才記得住\"；想起他總用代碼拆解古陣時，眼底那團永遠燒不盡的火。
\"我跟你去。\"她松開手，指尖快速結印，\"我現在就布問道雙修共鳴陣，為你構建臨時護體靈域。
至少需要三個人同行，確保信息能傳回......\"
\"婉清。\"林墨打斷她，\"源初境的"問心"資格，不是修為，是......\"他摸了摸自己心口，\"是我必須獨自面對那些"小墨"的恐懼。\"
葉婉清的睫毛顫了顫。
她忽然明白過來——所謂\"問心\"，是要直面自己最隱秘的弱點，而林墨的弱點，從來不是修為，是那些他以為早已被吞噬的、關于\"不同\"的自卑與不安。
青鸞合上命書，鎏金筆輕輕點在林墨掌心︰\"我會用命書記錄你的靈識波動。
如果超過三刻鐘沒有回應......\"
\"如果我沒能回來。\"林墨將源核殘片封入命書，\"就用它繼續完善我們的體系——靈能科技需要源核，靈霄界需要與都市的通道，而你......\"他望向葉婉清，\"需要替我吃完所有加雙份桂花蜜的糖粥。\"
葉婉清突然踮腳吻了吻他眉心。
她的唇瓣帶著糖粥的甜，聲音卻比青霄山的雪更堅定︰\"我等你回來加糖。\"
林墨轉身走向裂縫時，暖光已經漫過整個青霄門高台。
他能听見身後葉婉清用傳音術召來執法堂弟子守陣，能听見青鸞翻書的輕響，卻唯獨听不見自己的心跳——直到他的指尖觸到光的剎那。
\"轟——\"
意識被暖光包裹的瞬間，林墨仿佛回到了二十歲那年的古玩街。
那時他蹲在青玉攤前，指尖剛觸到那塊溫玉，就听見了命運的輕響。
而此刻的光里，有更宏大的共鳴，像無數道法則在他靈海里唱詩。
等他能視物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星海之中。
腳下是懸浮的道紋石階，每一級都刻著不同的修真法訣——有青霄門的御劍術，有黑水盟的陰毒咒，甚至還有他改良過的\"數字符陣\"公式。
石階盡頭是一座古老的青銅殿宇，門楣上的紋路與他源核殘片的刻痕完全吻合。
\"歡迎來到真正的問道之地。\"
熟悉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
林墨渾身一震——這是幻境里那個\"過去的自己\"的聲音，卻比記憶中更清澈，更有力。
他邁出第一步。
道紋石階在腳下泛起金光，像在回應他的存在。
當他走到殿門前時，一塊半人高的石碑突然從地面升起，石面上的青苔簌簌掉落，露出一行新刻的字︰
\"你已通過第一關，但此地的守護者，尚未認可你的存在。\"
話音未落，青銅殿門發出沉重的轟鳴。
林墨抬頭望去，門後陰影里有個模糊的身影正緩緩轉身——沒有面容，沒有輪廓，唯有聲音如雷霆般震蕩，在星海間激起層層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