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柱深處傳出的那聲微弱呼喚,恰似投入滾燙油鍋的水滴,在甦嵐、陳星焰和陳念安的意識中驟然炸開!
“母親…回來…好痛…”
這帶著鳳凰音色的意念碎片,裹挾著深入骨髓的痛楚與一絲懵懂的眷戀,穿透了混沌的喧囂與秩序的冰冷,如利箭般狠狠刺中了甦嵐的心。沒錯,就是她!這是鳳凰被剝離的烙印力量與混沌污染強行孕育出的“產物”,它在痛苦中本能地呼喚著力量的源頭——鳳凰。
然而,這聲呼喚並未讓甦嵐心生猶豫,反而在她眼中燃起了更為熾烈的決絕之火。她深知這聲“母親”背後的意義——意味著這個畸形的“卵”,這把混沌的鑰匙孔,已然初步成型,擁有了扭曲的“意識”。一旦任其完全甦醒,徹底打開那扇通往“原初之影”的大門,後果將不堪設想。
“鳳凰的力量,絕不容這般玷污!”甦嵐獨臂緊緊握住粒子手槍,涅盤之火在她斷臂處熊熊燃燒,化作一道雖殘缺卻愈發熾烈的赤金色光焰,環繞周身。她以燃燒的生命力,頑強地抵御著晶柱甦醒意志所帶來的恐怖壓迫感。
“吼——!!!”
晶柱內部的“眼瞳”虛影似被甦嵐的抗拒徹底激怒,發出一聲無聲卻震蕩靈魂的咆哮。剎那間,更多的污染觸須如黑色閃電般狂舞,撕裂空氣,攜帶著湮滅一切生機的混沌惰性,鋪天蓋地地抽向甦嵐。整個礦洞在劇烈的能量波動與觸須的抽打下,岩石簌簌掉落,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崩塌。
與此同時,礦洞之外。
陳念安拉著精神遭受巨大沖擊、淚流滿面的陳星焰,剛沖出礦坑入口。
“念安姐!嵐姨她…”陳星焰泣不成聲,回頭望向那仿若地獄入口的礦坑,里面赤金與幽藍的光芒激烈踫撞,恐怖的震動不斷傳來。
“星焰!沒時間了!”陳念安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她的晶壁在礦坑入口處再次展開,死死擋住里面溢出的狂暴能量與試圖追出的少量觸須。“嵐姨用生命為我們爭取了時間!那個‘卵’的核心就是那根晶柱!必須摧毀它!只有你能做到!”
“我…我做不到!”陳星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空間感知在混沌力場的干擾下混亂不堪,“我的能力…被污染了…在里面根本穩定不了!我試過了…”
“不是污染!”陳念安猛地抓住陳星焰的肩膀,用力搖晃,試圖讓她清醒,“是共鳴!伏羲說過,你的‘虛空折躍’本身就帶有一定的混沌無序屬性,那是空間的另一面!你接觸的微量‘藍血’,並非削弱了你,而是讓你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那個混沌核心的存在!”
她指向礦坑深處,指向甦嵐斷臂燃起的、那在幽暗狂潮中如風中殘燭卻依舊不屈的赤金色光焰︰“看到嵐姨的光了嗎?!那是秩序!是涅盤!是錨點!用你的空間感知,鎖定嵐姨的位置!以她的意志為坐標!用你的能力,直接折躍到晶柱的核心!把…把這個東西塞進去!”
陳念安迅速從戰術腰帶上解下一個拳頭大小、散發著冰冷藍光的圓球——玄武號特制的“熵寂炸彈”。其原理是瞬間制造一個超小範圍、接近絕對零度的時空奇點,理論上可以凍結、湮滅範圍內的一切物質和能量形態。
“直接…折躍進晶柱核心?”陳星焰瞳孔驟縮,這簡直就是自殺!晶柱內部的混沌能量與正在甦醒的意志,足以在她出現的瞬間將她撕碎、同化。
“星焰!相信自己!也相信嵐姨!”陳念安將冰冷的熵寂炸彈塞進陳星焰顫抖的手中,眼神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信任與決絕,“你是陳末的女兒!是能帶我們穿梭星海的‘星焰’!毀了它!嵐姨才能活!地球才能活!”
礦坑深處,甦嵐的赤金火焰在觸須的狂潮中苦苦支撐,範圍越來越小。一道粗大的觸須如毒龍般穿透火焰防御,狠狠抽在她背上。
噗!
甦嵐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斷線風箏般砸在冰冷的岩壁上,赤金火焰瞬間黯淡。更多觸須如聞到血腥的鯊魚,蜂擁而至。
“嵐姨——!!!”陳星焰的尖叫撕心裂肺。
看著甦嵐浴血的身影,看著手中冰冷的熵寂炸彈,看著陳念安眼中那不顧一切的信任,一股從未有過的、混合著恐懼、憤怒與決絕的力量,在陳星焰體內轟然爆發。
“啊——!!!”
她不再試圖“控制”那混亂的空間感知,而是將自己徹底“沉浸”其中,放開了對體內那因“藍血”微量污染而變得躁動、無序的空間力量的壓制,去感受礦坑深處無處不在的混沌力場,去感知那晶柱核心瘋狂搏動的混亂坐標。
混亂!無序!撕裂!扭曲!這些曾經令她恐懼、失控的感覺,此刻如洶涌潮水般沖刷著她的意識,她感覺自己像一片在驚濤駭浪中即將解體的樹葉。
但在這片混亂的漩渦中心,一點赤金色的光芒,如黑夜中永不熄滅的燈塔,牢牢地錨定在那里。那是甦嵐!是她斷臂燃起的涅盤之火!是秩序與守護的象征!
找到了!
陳星焰眼中所有的迷茫與恐懼瞬間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玉石俱焚的決然。她雙手死死抱住熵寂炸彈,將體內所有躁動不安的空間能量,不顧一切地灌注進去,目標——甦嵐所在位置的正前方,晶柱搏動核心最深處的那個點。
“嵐姨!坐標!”陳星焰在心中嘶吼。
“虛空——折躍!!!”
嗡!!!
這一次的空間波動,不再是漣漪,而是如玻璃被蠻力打碎的刺耳尖嘯。陳星焰的身影在原地瞬間變得模糊、拉長,然後——消失。
礦坑底部。
甦嵐掙扎著從岩壁上站起,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斷臂處的涅盤之火也只剩微弱火苗。無數條猙獰的污染觸須,如嗅到血腥的鬣狗,朝著她猛撲而來。晶柱核心那只冰冷的“眼瞳”中,毀滅的光芒正在凝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甦嵐正前方,晶柱那流淌著暗紅粘稠液體的核心區域,空間猛地向內塌陷、扭曲。一道身影如從破碎鏡子里被強行擠出,瞬間凝實——正是抱著熵寂炸彈的陳星焰。
她出現的瞬間,恐怖的混沌能量和晶柱甦醒的意志如億萬把無形刮刀,狠狠撕扯著她的身體與精神。她身上的輕型護甲瞬間布滿無數裂痕,皮膚表面滲出細密血珠,七竅同時流血。但她的眼神,卻死死鎖定在晶柱核心最深處、那個搏動最劇烈的點上。
“星焰!”甦嵐目眥欲裂。
“給——我——碎!!!”陳星焰用盡全身力氣,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將懷中那枚被注入全部混亂空間能量的熵寂炸彈,狠狠按進晶柱核心那粘稠的暗紅“液體”之中。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只有一種仿佛宇宙被強行按下暫停鍵的、令人心悸的絕對死寂。
以熵寂炸彈為中心,一個肉眼無法觀測、卻能被靈魂清晰感知的、無限小的絕對零度“奇點”瞬間生成。
時間凝固了。
空間凍結了。
能量…湮滅了。
那瘋狂搏動的暗紅液體,在奇點生成的瞬間,如被投入液氮的沸油,凝固、失色,然後化作最細微的、失去所有活性的宇宙塵埃。晶柱表面那如呼吸般明滅的暗金烙印光芒,如被掐斷的燭火,瞬間熄滅。無數狂舞的污染觸須,如被抽走生命之源,瞬間僵直、崩解,化作飛灰。
整個巨大的暗紅晶柱,從內部核心開始,如被無形寒潮席卷,迅速失去光澤,變成死寂的灰白色。無數裂紋從內部核心點瘋狂蔓延,瞬間布滿整個柱體。
啦啦啦——!!!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如死亡喪鐘。龐大的晶柱,在甦嵐和陳星焰的注視下,從內部開始,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飄散的、毫無生機的灰白色塵埃。
那恐怖的混沌意志和冰冷的秩序低語,如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礦坑內狂暴的能量風暴瞬間平息,只剩下崩塌的碎石簌簌落下的聲音和…一片死寂的灰白。
成功了!
陳星焰的身體如被抽干所有力氣,從半空中直直墜落。她身上的空間能量徹底失控,身體周圍的空間開始出現細微、不穩定的扭曲裂痕,仿佛隨時會將她自己撕碎。
“星焰!”甦嵐強忍著劇痛,一個箭步沖上前,用僅存的左臂,險之又險地接住了墜落的陳星焰。
少女臉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身體因空間力量的反噬而不停地輕微抽搐,七竅流出的鮮血染紅了甦嵐殘破的作戰服。
“嵐姨…我…我做到了嗎?”陳星焰氣若游絲,眼神卻努力地尋找著甦嵐的臉。
“做到了!你做到了!好孩子!”甦嵐緊緊抱著她,聲音哽咽,斷臂處的涅盤之火微弱地燃燒著,努力溫暖著懷中冰冷的身體。
礦坑外,感受到內部那恐怖波動瞬間消失的陳念安,撤去晶壁,帶著救援隊不顧一切地沖了進來。
當她們看到那崩塌的、只剩下巨大基座和滿地灰白塵埃的礦坑底部,看到甦嵐斷臂染血、抱著昏迷不醒的陳星焰跪坐在地的身影時,所有人都紅了眼眶。
“快!醫療隊!”陳念安嘶聲喊道。
救援迅速展開。甦嵐拒絕了第一時間處理自己的斷臂傷,堅持守在昏迷的陳星焰身邊。當醫療隊小心翼翼地將星焰放上擔架,準備注射強效穩定劑時,甦嵐的目光落在了礦坑中心那堆巨大的灰白塵埃上。
塵埃中,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紅色光芒,如風中殘燭般閃爍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
同時,一個更加微弱、更加破碎的意念碎片,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輕輕拂過甦嵐的意識︰
“…不…痛…了…”
“…母…親…”
這聲低語,帶著一種解脫般的平靜,如泡沫般消散在死寂的空氣中。
甦嵐的身體猛地一震,看著那堆灰白的塵埃,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那是鳳凰被強行剝離、扭曲、最終又被毀滅的力量殘響。是痛苦,也是終結。
就在這時,來自γ 7星區的緊急通訊強行接入甦嵐的戰術頭盔。
陳末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怒︰
“甦嵐!立刻報告地球情況!鳳凰剛剛在醫療艙內短暫甦醒!她說…”
陳末的聲音頓了一下,充滿了凝重︰
“她說她感應到了…一個‘孩子’的…誕生和…消亡…”
“而且…”
“她說那個消亡的‘孩子’…在最後時刻…向她傳遞了一個坐標…”
“一個…指向‘暗寂星域’深處…‘原初之影’巢穴的…清晰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