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仍在緩緩飄散,東海大學的廢墟之上,彌漫著硫磺、臭氧與血腥交織的刺鼻氣息。隨著幽影小隊的相位刃切斷最後一頭深淵生物的嘶鳴,戰場終于陷入了一片疲憊的死寂。鷹隼隊員們穿梭在殘骸之間,神情肅穆,默默地回收著戰友的遺骸,同時仔細標記著那些可利用的深淵材料。此時的空氣,沉重得仿佛灌滿了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刑天機甲解除著裝的瞬間,陳末身形一晃,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左臂熔岩烙印傳來的灼痛,如毒蛇般狠狠噬咬著他的骨髓,那50.5的同化率,在精神高度緊繃後的松懈期,如同脫韁的野馬般瘋狂反撲。他悶哼一聲,單手用力撐住旁邊半塌的混凝土牆,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熔岩色的瞳孔深處,壓抑著如同洶涌暗流般翻騰的暴戾與痛苦。
“陳末!”允禾第一時間疾奔到他身旁,純淨的晶輝淨化力場如同一股溫柔的溪流,輕輕包裹住他那灼熱的左臂。與此同時,千代•櫻的神樂鈴音也適時響起,那空靈而肅穆的旋律,宛如冰泉一般,絲絲縷縷地滲入他躁動的精神核心,勉力壓制住那來自深淵的低語。“別硬撐!快坐下!”允禾焦急地說道。
另一邊,秦蕾的晶盾壁壘•不動山岳如同耗盡能量的巨像,半跪在地上。機甲艙門緩緩彈開,露出她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同步率峰值達到107所帶來的神經灼傷,絕不是輕易能夠承受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如撕裂般的劇痛。林小刀帶著幾位星環工程師迅速圍了上去,爭分奪秒地檢測機甲核心以及她的生命體征。
“蕾姐!”艾琳磐石之矛)眼眶泛紅,心疼地想要攙扶秦蕾,卻又生怕踫疼了她。
“沒事…盾…沒碎…”秦蕾艱難地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冷雲曦的天劍•霜魄靜靜地懸浮在秦蕾身側,劍身流轉的冰藍光芒顯得有些黯淡。過度催動永寂領域和冰痕追獵,讓她那清冷的眉眼間,也染上了一層難以掩飾的疲憊。她默默地走到秦蕾身邊,一絲極寒卻純淨的劍氣悄然渡入秦蕾體內,暫時麻痹著那如同灼燒般的神經痛。
甦嵐的熾空玄凰帶著引擎的余溫緩緩降落,她跳出駕駛艙,甩了甩火紅的短發,臉上還殘留著未褪盡的硝煙與亢奮。然而,當看到秦蕾的狀態以及陳末強忍著痛苦的模樣,那一絲亢奮瞬間冷卻下來。
劉胖子則杵著他那柄暗金流光的“破障者”消防斧,呆呆地站在原地,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身上的作戰服破破爛爛,沾滿了怪物的粘液和黑血,臉上也髒得看不清本來面目,唯有一雙眼楮亮得驚人,其中混合著戰斗後的亢奮、對自身新力量的驚奇,以及面對周圍沉重氣氛的茫然。他看看被允禾和千代•櫻悉心照料的陳末,又瞧瞧臉色慘白被眾人關切的秦蕾,再瞅瞅自己這身狼狽的髒污模樣以及手里嗡嗡低鳴的斧頭,一股強烈的局外感和“自己是不是又闖禍了”的念頭,涌上心頭。
就在此時。
“咕嚕嚕~~~”
一個異常響亮且不合時宜的聲音,從劉胖子那圓滾滾的肚子里驟然炸響!在這片死寂的戰場上,這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尷尬。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了他身上。
劉胖子的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下意識地想要撓頭,結果卻忘了手里還提著斧頭,沉重的斧柄差點敲到自己的腦門。
“噗嗤…”甦嵐第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這笑聲仿佛一把鑰匙,瞬間打破了凝固的沉重氛圍。
“哈哈哈哈哈!”緊接著,更多壓抑不住的笑聲,從幸存的鷹隼隊員、磐石小隊成員中爆發出來。就連正在給秦蕾做緊急處理的林小刀,也忍不住咧了咧嘴,正在努力壓制陳末同化波動的允禾,嘴角也微微上揚。就連陳末那緊鎖的眉頭,也在這一片哄笑聲中,不易察覺地松動了些許,熔岩色的瞳孔掃過劉胖子那張寫滿窘迫和茫然的大臉。
“看…看什麼看!”劉胖子梗著脖子,試圖用凶巴巴的語氣掩飾自己的尷尬,“打了半天,胖爺餓了不行啊!他媽的深淵怪物又不管飯!”
陳末輕輕推開允禾攙扶的手,挺直了身體。盡管左臂的灼痛依舊如影隨形,但胖子這聲“餓”的宣言,以及周圍戰友們那劫後余生、帶著疲憊卻無比真實的笑聲,像一股滾燙的熱流,沖散了廢墟上彌漫的死亡陰霾。他走到劉胖子面前,注視著這個渾身髒污、眼神卻亮得如同發現新大陸的胖子,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這一拍,拍得胖子一個趔趄。
“行,怎麼不行?”陳末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少了幾分戰場上的冰寒,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胖子,干得不錯。今天…算你正式入伙。”
劉胖子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末…末哥?你…你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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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陳末提高了一點音量,確保周圍所有人都能听清,“劉大壯,以後你就跟我混了!” 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疲憊卻眼神發亮的眾人,最後又落回胖子身上,嘴角極其罕見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近乎“笑”的弧度︰
“今晚聚餐!胖子,給你接風洗塵!”
“聚餐?!”
“接風洗塵?!”
短暫的寂靜過後,是更大的、帶著難以置信的歡呼!連秦蕾都強忍著疼痛,露出了一個真正放松的笑容。
“我靠!真的假的?有肉嗎?有酒嗎?”劉胖子瞬間把所有的尷尬局促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眼楮瞪得像銅鈴一般,口水差點流了下來。
“當然有!”甦嵐蹦跳著過來,一把摟住劉胖子的脖子,差點把他勒得背過氣去,火紅的眸子里閃爍著熟悉的、唯恐天下不亂的光芒,“‘地獄火鍋’管夠!紅油核彈級別的那種!”
廢墟盛宴•薪火沸騰
在臨時清理出的一片相對干淨的廢墟空地上,幾塊巨大的混凝土板拼湊成了簡易的桌子。核心成員們圍坐成一圈。
中央,是甦嵐不知從何處翻找出來的、一個巨大無比的合金行軍鍋,鍋下架著便攜式高能燃料爐。鍋里,是允禾用攜帶的濃縮營養膏、脫水蔬菜、應急肉干源自上次魯南糧倉“厄運光環”的收獲),加上千代•櫻淨化過的水,以及甦嵐貢獻出的、她視作珍寶的幾大包“地獄特辣火鍋底料”熬煮出來的…一鍋翻滾著恐怖紅油、散發著霸道辛辣香氣的“湯”。
鍋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罐頭、壓縮餅干、能量棒,甚至還有幾瓶不知是哪個隊員珍藏的、標簽都已磨花了的烈酒。
這景象,與周圍的斷壁殘垣、尚未清理的怪物殘骸顯得格格不入,卻又透著一股末世特有的、粗糲而頑強的生命力。
“來來來!胖爺!嘗嘗咱們新火特供的‘紅油核彈’!保證讓你靈魂出竅!”甦嵐豪邁地夾起一大塊裹滿紅油的肉干,不由分說地塞進劉胖子面前的碗里。
劉胖子盯著碗里那紅得發黑、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肉塊,喉結不由自主地狠狠滾動了一下,隨後又看了看周圍。
陳末面前同樣放著一碗,他面不改色地夾起一塊肉干送進嘴里,咀嚼、吞咽,動作流暢自然,只是額角的汗珠似乎比剛才又密集了一些。
冷雲曦用筷子尖輕輕沾了一點紅油,放入嘴里抿了抿,清冷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耳根似乎微微泛紅。
秦蕾因為神經痛,只能小口喝著允禾單獨為她準備的清湯,眼巴巴地望著紅鍋。
允禾和千代•櫻都明智地選擇了清湯區域。
“怕了?”甦嵐挑釁地看著胖子。
“怕個卵!”劉胖子被激起了狠勁,一筷子夾起那塊“紅油核彈”,視死如歸地塞進嘴里!
“唔——!!!”下一秒,胖子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眼楮瞪得溜圓!嘴巴大張著,哈喇子混合著眼淚鼻涕差點一起噴出來!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岩漿在口腔和食道里爆炸的灼燒感直沖天靈蓋!他手忙腳亂地去抓旁邊的水壺,猛灌了好幾口水,結果那水似乎反而讓辣味變得更加猛烈了!
“哈哈哈哈!”甦嵐拍著桌子,笑得前仰後合,“怎麼樣?夠勁吧!歡迎加入地獄火鍋俱樂部!”
陳末看著胖子那涕淚橫流的狼狽模樣,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一點點。他拿起一瓶烈酒,擰開蓋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又拿過一個空杯子,倒滿後,推到還在瘋狂哈氣的劉胖子面前。
“喝這個。”陳末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笑聲。
劉胖子眼淚汪汪地抓起杯子,看也不看,仰頭就灌!
“咳!咳咳咳!”一股更猛烈的灼燒感從喉嚨一路燒到胃里!但神奇的是,這火辣的酒液似乎壓制住了口腔里那爆炸般的辣痛,帶來一種奇異的、酣暢淋灕的爽快感!
“哈——!”胖子長長地吐出一口帶著酒氣和辣味的濁氣,通紅的臉上露出一個混合著痛苦和舒爽的扭曲笑容,“他媽的…夠勁!爽!”
“爽就對了!干杯!”甦嵐也高高舉起一個倒滿烈酒的杯子。
“干杯!歡迎胖子!”
“歡迎入伙!”
酒杯水杯、湯碗)相互踫撞在一起,發出清脆或沉悶的響聲。疲憊、傷痛、死亡的陰影,仿佛都被這滾燙的火鍋、辛辣的烈酒和喧鬧的笑語暫時驅散。
陳末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灼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短暫的麻痹和暖意,稍稍緩解了左臂烙印的刺痛。他看向身邊。
允禾正細心地將一塊煮好的、不那麼辣的蔬菜夾到他碗里,眼神中滿是溫柔與關切。
冷雲曦安靜地吃著,只是偶爾會抬眸,清冷的目光掃過陳末的左臂和劉胖子放在腳邊的暗金斧頭。
甦嵐正眉飛色舞地跟劉胖子和幾個隊員吹噓著今天熔岩燃燒彈的威力。
秦蕾小口喝著湯,看著熱鬧的眾人,蒼白的臉上帶著寧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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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刀則湊在劉胖子旁邊,眼楮放光地盯著那把“破障者”斧頭,手指蠢蠢欲動,似乎恨不得立刻將其拆解研究。
千代•櫻的神樂鈴放在膝上,散發著微弱的淨化光暈,籠罩著這一小片喧鬧之地。
劉胖子幾杯烈酒下肚,再加上辣勁的後勁,已經有些暈乎乎了,話也變得多了起來,拍著胸脯吹噓自己今天一斧頭劈開刀足獵殺者的英勇英姿,引得甦嵐和林小刀大聲起哄和拆台。
陳末的目光最終落在劉胖子那因為興奮和酒精而漲得通紅的臉上,又移到他腳邊那柄在篝火映照下流轉著暗金光澤的“破障者”消防斧上。
鑰匙碎片…萬機之血…
這個油滑怕死卻又能在關鍵時刻爆發出狠勁的胖子,這個意外卷入風暴中心的兄弟,此刻正毫無形象地大笑著,已然成為了這末世廢墟上,新火燃燒的、活生生的人性圖騰的一部分。
就在這時。
“嗡——”
劉胖子腳邊的“破障者”斧頭,突然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斧柄處那粗糙的暗金骨質層下,似乎有極其微弱的熔岩紋路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陳末左臂的熔岩烙印也傳來一絲針扎般的悸動!
他猛地看向劉胖子。
胖子似乎毫無察覺,正唾沫橫飛地比劃著,但在他仰頭灌酒的瞬間,陳末銳利的目光捕捉到——胖子握杯的右手,那粗糙的虎口處,一道之前戰斗留下的細小傷口邊緣,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暗金色光芒,隨著他血管的搏動,一閃而沒!
萬機之血…在共鳴?還是…在悄然滋長?
陳末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端起允禾給他盛的湯,喝了一口。滾燙的湯汁溫暖了胃,卻無法驅散他心底悄然升起的那一絲凝重。
這場“接風宴”,是劫後余生的歡慶,是戰友羈絆的加深,是將胖子正式納入核心的重要儀式。
但這也意味著,這個懵懂的“鑰匙碎片”,已經坐上了通往風暴核心的席位。他體內流淌的“萬機之血”,與歸墟之門的秘密,與自己的深淵烙印,與爆裝系統的核心,已然產生了無法割斷的、危險而未知的聯系。
篝火 啪作響,紅油火鍋翻滾沸騰,人聲喧鬧。廢墟之上,新火熊熊燃燒。
但陳末明白,深淵的陰影,從未真正遠去。枯槁研究員最後指向的坐標碎片,劉胖子體內悄然變化的血液,還有那殘破97的歸墟道標…下一段征途的號角,或許就在這火鍋蒸騰的熱氣中,悄然吹響。
“來!胖子!再走一個!”甦嵐的大嗓門打斷了陳末的思緒。
“走…走就走!誰怕誰!”劉胖子暈乎乎地又舉起了杯子。
陳末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熔岩色的瞳孔深處,映照著跳躍的篝火和戰友們的笑臉,同時也沉澱著更加幽深的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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