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兩位金丹修士的亡命奔逃，楊靈——頂著玉蟾老祖的外貌——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的目光，越過那兩位瞬間遠去的背影，落在了眼前這片因失去核心操控而光芒紊亂、氣息狂暴的巨大毒陣囚籠上。
陣法本身並未崩潰，根基猶在，只是暫時失去了主腦，像一頭瞎眼受傷的凶獸，依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危險氣息。
一絲冰冷的弧度，在“玉蟾老祖”干癟的嘴角悄然勾起。
他緩緩抬起了那只剛剛捏碎蝕骨上人咽喉的枯槁右手。
五指張開，然後緩緩收攏成拳。
沒有驚天動地的靈力爆發，沒有璀璨奪目的法力光芒。
只有一種沉重到令人靈魂都感到窒息的“勢”，隨著他拳頭的收緊，開始無聲地凝聚、壓縮。
腳下的地面，以他立足之處為中心，無聲地向下凹陷、龜裂。
細密的裂痕如同蛛網般瘋狂蔓延，仿佛承受著無形的萬鈞重壓。
周圍的空氣不再是流動的風，而是凝固的鉛塊，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他體內，那源自牛符咒的磅礡偉力，如同沉睡的星河被喚醒。
狂暴的力量洪流沿著玄奧莫測的路徑奔涌咆哮，最終盡數匯聚于那看似干枯的拳頭之上。
拳頭周圍的空氣被極致的力量扭曲、撕裂，發出低沉的、如同悶雷滾過深淵般的嗡鳴。
空間本身，在那拳頭的周圍，呈現出一種不穩定的、水波般的扭曲褶皺。
楊靈的眼神沉靜如亙古寒潭，倒映著眼前混亂的毒光囚籠。
他微微屈膝，脊柱如大龍般節節貫通，將全身的力量擰成一股無堅不摧的洪流。
“成淵。”
兩個字，低沉，平靜，卻帶著一種言出法隨般的絕對意志，從他口中吐出。
拳出。
沒有華麗的軌跡，只有最純粹、最直接、最蠻橫的直線！
那凝聚了恐怖力量的枯槁拳頭，悍然擊向前方那片因核心崩潰而明滅不定、毒氣翻騰的陣法屏障！
“轟—— 嚓！！！”
一聲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響，驟然撕裂了整個蝕骨坊市死寂的蒼穹！
那聲音並非爆炸，更像是支撐天地的巨柱被生生轟斷的悲鳴！
拳頭所向之處，由無數慘綠符文構成的五階大陣屏障，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薄冰，連一剎那的僵持都未曾出現，便轟然炸裂！
碎裂！
無數閃爍著幽綠光芒的陣法符文碎片，如同被風暴席卷的琉璃，瘋狂地向四面八方迸射、飛濺！
那厚重的、足以抵擋外敵猛攻的陣法光罩，此刻脆薄得如同紙糊。
一股肉眼可見的、狂暴到極致的沖擊波，以無可匹敵的姿態，從拳頭落點處轟然炸開，呈扇形向前方碾壓過去！
沖擊波所過之處，空氣被徹底排空，形成短暫的真空地帶。
坊市地面如同被無形的巨犁狠狠犁過，堅硬的石板、簡陋的石屋、甚至深埋地下的基石，都在瞬間被這股純粹的力量碾為齏粉！
一條巨大無比的扇形深溝，隨著沖擊波的推進，在煙塵與碎石的洪流中向前瘋狂延伸！
轟隆！轟隆！轟隆！
坊市邊緣，那作為陣法重要節點的、刻畫著密集符文的厚重石牆，在這股毀滅性的力量面前，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它們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隨即在驚天動地的巨響中，成片成片地倒塌、崩解！
巨大的石塊如同被投石機拋射，裹挾著煙塵，呼嘯著飛向遠方，砸落在更遠處的沼澤泥潭中，濺起沖天的泥浪。
僅僅一拳！
從內部，從核心，這耗費蝕骨上人無數心血、足以讓元嬰後期修士都束手無策的五階防御大陣——萬毒焚心陣，連同它庇護下的半座百足 ，被徹底打穿！
一個巨大無比、邊緣還閃爍著殘余符文明滅火花的恐怖窟窿，赫然出現在原本壁壘森嚴的邊緣。
窟窿之外，是泥濘、散發著腐敗氣息的無盡沼澤，腥風帶著自由的氣息，猛地灌了進來。
煙塵沖天，碎石如雨。
楊靈緩緩收回拳頭，枯槁的身影立在廢墟與煙塵的中央，紋絲不動。
他最後冷漠地掃了一眼這片被他親手轟開的狼藉之地，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影子，從那巨大的破口處一閃而出，徹底沒入外面彌漫著灰綠色瘴氣的、無邊無際的沼澤深處，消失不見。
……
在楊靈那一拳轟穿大陣、造成地動山搖般毀滅景象後數日，在坊市西南方向，深入陰煞沼澤數萬里的一片隱秘區域。
這里瘴氣濃得如同墨汁，腐臭的淤泥中不時冒出巨大的氣泡，破裂時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甜。
一座由慘白獸骨壘砌而成的簡陋祭壇，孤零零地矗立在泥沼中央一塊相對堅實的黑石之上。
毒牙的身影出現在祭壇前。
他動作快得如同鬼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狂熱和孤注一擲的狠厲。
他毫不猶豫地將幾件剛剛獵殺不久、還帶著濃烈血腥氣和強大靈壓的妖獸心髒、內丹，以及一件沾染著蝕骨上人殘余氣息的破碎法器殘片，精準地擺放在祭壇中央特定的凹槽里。
每一件祭品放下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顯然早已演練過無數次。
隨著最後一件祭品——蝕骨那件染血的殘破骨環落下，祭壇上那些用暗紅色、不知名血液刻畫的扭曲符文猛地亮了起來！
慘白的光芒如同活物般蠕動，瞬間吞噬了所有的祭品。
嗤——！
祭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萎縮，仿佛被無形的巨口瘋狂吮吸著精華。
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灰霧，帶著刺骨的陰寒和令人靈魂顫栗的惡意，從祭壇中心猛地升騰而起，迅速凝聚成一片翻涌的、直徑約莫丈許的灰暗霧團，懸浮在祭壇上方。
灰霧深處，並非寂靜。
一種令人牙酸的、濕漉漉的咀嚼聲清晰地傳了出來。
咯吱…咯吱…仿佛有無數細密的牙齒在啃噬著堅硬的內丹和骨骼，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貪婪和滿足感。
黑蟾老人和毒娘子亡命飛遁的身影，此刻也正狼狽地落在這片祭壇區域邊緣的泥沼中。
他們被楊靈那毀天滅地的一拳徹底嚇破了膽，幾乎是循著本能和一絲對“機緣”的僥幸，才下意識地逃向這片“獻祭之地”。
兩人身上都帶著倉惶奔逃的痕跡，氣息紊亂，驚魂未定。
然而，當他們抬頭，看清祭壇上那翻涌的灰霧，以及灰霧中傳出的恐怖咀嚼聲時，兩人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比面對那“玉蟾老祖”時更加純粹、更加古老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們，讓他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