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閣的觀星台沐浴在熟悉的星光下。秦墨憑欄遠眺,靈海界之行如一場幻夢,唯有掌心殘留的創世之章余燼提醒他一切真實發生。
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
“凌霜師姐好些了?”柳青璃的聲音響起,她已換回玄天宗制式的青衣,只是那頭及腰銀發已褪去大半,僅余鬢邊幾縷如霜雪點綴,襯得她眉眼間多了幾分清冷疏離。
那是星曜意識留下的最後痕跡,也是她體內兩種意識微妙平衡的證明。
“淨識池效果顯著,但精神層面的暗傷還需時日溫養。”秦墨轉過身,目光落在柳青璃身上,帶著探究與一絲難言的復雜,“你呢?感覺如何?”
柳青璃指尖無意識地拂過一縷銀發︰“星曜的記憶…沉澱下來了,像一座龐大的圖書館,安靜地矗立在意識深處。只要不主動去‘翻閱’,便無礙。”她抬眼看向秦墨,墨黑的瞳孔深處似乎有極淡的銀星流轉,“倒是你,秦大哥。創世之章的代價…”
秦墨擺擺手,壓下腦海中瞬間閃過的億萬可能性的嗡鳴殘響。“靈魂承載了些許重負,尚可壓制。”他轉移話題,指向懸浮在觀星台中央的一團柔和光影——那是被淨化的影皇意識體,此刻它正安靜地懸浮著,形態不定,時而如星雲流轉,時而如人形輪廓,散發著純淨而迷茫的波動。“它…曜影,有何變化?”
柳青璃凝視著那光影,眉心微蹙︰“意識處于混沌初生狀態。星曜的封印解除後,它剝離了所有怨恨與黑暗記憶,只留下最本源的存在印記。如同…一張徹底的白紙。它對星曜的記憶碎片有本能的親近,尤其是我體內的部分。”她頓了頓,補充道,“但也僅止于此。它需要時間,也需要引導,才能真正成為獨立的‘曜影’。”
“一張蘊含星曜部分本源力量的白紙…”秦墨沉吟道,星河鏡自他眉心無聲浮現,鏡光掃過光影,反饋出龐大卻無序的能量波動,“潛力巨大,卻也暗藏風險。若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必須留在身邊,嚴加看護。”凌霜的聲音從回廊傳來。她緩步走來,銀發依舊如瀑,星印光華內斂,雖面色仍有些蒼白,但眼神已恢復往昔的清澈與堅定。只是當她目光掃過柳青璃鬢邊那幾縷刺目的銀白時,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漣漪。
“霜兒,”秦墨迎上前,關切道,“感覺如何?”
“無妨。”凌霜微微搖頭,走到曜影光影前,伸出手指,指尖星芒微閃。那光影如同找到歸巢的雛鳥,親昵地繞著她的指尖盤旋,發出細微而愉悅的嗡鳴。“它似乎對守碑人的星力也有反應,很溫和。”她看向秦墨,正色道,“星瀾剛收到第七宇宙瑟拉先知的緊急傳訊。”
“第七宇宙?”秦墨和柳青璃神色一凜。那是光裔七號所在的守望者軍團宇宙,也是他們最早接觸暗種威脅的地方。
“訊息很簡短,且被嚴重干擾。”凌霜指尖點向空中,一道扭曲破碎的能量投影展開,斷斷續續傳來光裔七號急促的聲音︰
“…求救…械靈界…失控…‘噬械體’…蔓延…坐標…星圖…滋滋…無法…阻止…歸墟…”
投影戛然而止,最後定格的是一幅殘缺的星圖碎片,指向一個陌生的宇宙坐標,旁邊標注著古老的星族文字——【械靈界】。
“械靈界!”柳青璃失聲低呼,腦海中沉寂的星曜記憶瞬間翻涌,“星曜留下的坐標之一!第七顆種子所在!光裔七號說‘噬械體’…難道是守護種子的械靈失控了?”
“噬械體…”秦墨咀嚼著這個詞,星河鏡急速推演分析殘缺星圖,“訊號干擾源帶有強烈的熵增特性,與深淵氣息吻合。影皇雖被淨化,但它在第七宇宙的殘余勢力可能並未根除,甚至…可能找到了新的宿主或引發了某種連鎖反應。械靈界失控,種子危在旦夕!”
“必須立刻前往!”凌霜斬釘截鐵,“第七宇宙若被‘噬械體’吞噬,不僅守望者軍團覆滅,第七顆種子落入敵手,七顆種子齊聚的後果不堪設想!”
秦墨目光掃過柳青璃鬢邊的銀發,又落在凌霜略顯蒼白的臉上︰“但你們的身體…”
“我的意識已穩固,星曜記憶可控。”柳青璃挺直脊背,翠玉長劍在腰間輕鳴,“此行或許需要其中的知識。”
“守碑人隨時可以戰斗。”凌霜星印微亮,語氣不容置疑,“況且,曜影需要引導,它本能親近星曜氣息,留在我身邊最為穩妥。”
秦墨看著兩位並肩而立的知己,深知勸阻無用。他深吸一口氣,星河鏡光芒大盛︰“好!目標,械靈界!星瀾,啟動‘幻光’號,注入最高純度星髓玉!全功率準備跨宇宙躍遷!”
“指令確認,主人。”星瀾的機械音回蕩在觀星台,“躍遷坐標鎖定︰械靈界。能源核心充能中…預計三十息後完成。”
幻光號,星海航道。
艦橋內,舷窗外的景象已從熟悉的星海化為光怪陸離的時空亂流。幻光號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在三重能量護盾星力、靈力、魔法符文)的保護下艱難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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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穩坐主控位,雙手虛按在導航球上,星河鏡的虛影懸浮頭頂,鏡光如絲線般連接著艦船各個關鍵節點。他不僅要駕馭星艦穿越狂暴的宇宙壁壘,更要分神壓制靈魂深處因承載創世之章億萬可能性而產生的低語與幻象。
柳青璃坐在副控位,閉目凝神。她額前滲出細密汗珠,幾縷銀發無風自動。星曜記憶中關于械靈界的龐大信息流正被她艱難梳理、篩選,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打撈有用的浮木。
“械靈界…星族早期實驗場之一…”她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語速卻極快,“主體文明為‘械靈族’,一種高度發達的機械與生物神經完美融合的生命形態…其造物主…疑似星曜早期追隨者‘機神’墨衡…”
“墨衡?”凌霜正在為曜影的光影構築一個臨時的星力穩定場,聞言一驚,“三百年前贈你《周天星辰訣》和星圖的那位神秘前輩?”
“極有可能!”柳青璃猛地睜開眼,墨瞳中銀星急閃,“星曜記憶中,墨衡痴迷于打破生命形態的界限,追求‘械’與‘靈’的終極融合…械靈界就是他理念的終極造物!第七顆種子‘萬機之心’,就被安置在械靈族的核心聖地——‘源初熔爐’深處,作為整個文明能量循環與意識網絡的絕對核心!”
“源初熔爐…萬機之心…”秦墨重復著關鍵名詞,星河鏡推演的速度更快,“光裔七號提到的‘噬械體’,是否與種子失控有關?”
“記憶碎片不全…”柳青璃秀眉緊蹙,“但提到一種禁忌…‘神經熵化病毒’…理論上是墨衡為對抗深淵熵增而研發的終極武器原型,能反向同化、穩定無序能量…但若失控…”
她的話被艦體劇烈的震蕩打斷!刺耳的警報聲響徹艦橋!
“警告!遭遇高強度空間湍流!護盾能量損耗加劇!”星瀾的投影閃爍不定,“檢測到未知能量糾纏…鎖定幻光號躍遷軌跡!”
舷窗外,原本混亂的時空亂流中,突然浮現出無數詭異的、半透明的暗紅色“水母”!它們身軀龐大,觸須飄蕩,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吞噬與腐朽氣息,正從四面八方向幻光號包圍而來!每一次觸須劃過護盾,都帶起一片刺目的能量漣漪和令人牙酸的侵蝕聲。
“噬…噬械體?!”凌霜看著掃描圖上顯示的、與光裔七號最後訊息中模糊影像高度吻合的生物,失聲道,“它們怎麼會出現在宇宙壁壘之間?!”
“不是實體!”秦墨瞳孔收縮,星河鏡鏡光暴漲,映照出那些“水母”的本質,“是純粹的能量投影!由高度凝練的熵增法則構成!有人在源頭操控它們,跨越宇宙壁壘進行攔截!目標就是我們!”
“是深淵殘余力量?還是影皇的舊部?”柳青璃迅速調動魔法能量,在艦體外層又疊加了一層流轉的符文護盾。
“不管是誰,想攔住我們,沒那麼容易!”秦墨眼中寒光一閃,雙手猛地按在導航球上,“凌霜,穩住曜影!青璃,助我一臂之力!星瀾,將所有能量導向主炮!目標,正前方,撕開一條路!”
“明白!”三人異口同聲。
凌霜雙手結印,星力如潮水般注入曜影的光影,後者似乎感受到威脅,光芒變得凝實,散發出溫和卻堅韌的守護波動,竟讓靠近艦體的幾只熵增水母動作遲滯了一瞬。
柳青璃翠玉長劍出鞘,劍尖在空中劃出玄奧的軌跡,古老的魔法咒語吟唱而出。磅礡的魔法能量並非用于攻擊,而是化作無數細密的金色絲線,精準地編織進幻光號外層的三重護盾中,使其結構瞬間強化,流轉速度倍增,抵抗熵增侵蝕的能力大大提升!
秦墨則全力運轉《周天星辰訣》,靈魂深處的重壓被他強行轉化為動力。星河鏡本體嗡鳴震顫,鏡面不再反射景象,而是化作一片深邃的微型宇宙!無數星辰在其中生滅流轉,磅礡的星辰引力被引導而出,作用于前方的空間湍流!
“星穹引•碎界!”
隨著秦墨的低喝,幻光號主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三色光柱星魔靈力驅動)!
光柱所過之處,狂暴的空間亂流被強行撫平、撕裂!
擋路的熵增水母被星辰引力拉扯、扭曲,再被三色光柱蘊含的湮滅之力徹底分解成無序的能量塵埃!
一條短暫而相對穩定的通道在毀滅光柱的盡頭被強行開闢出來!
“就是現在!最大功率!躍遷!”秦墨額頭青筋暴起,靈魂的撕裂感讓他眼前發黑。
幻光號引擎發出過載的咆哮,化作一道流光,險之又險地穿過那條即將閉合的通道,徹底擺脫了熵增水母群的圍堵,一頭扎進更深邃的未知空間。
劇烈的震蕩過後,舷窗外的景象再次劇變。混亂的時空亂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冰冷的黑暗虛空。
沒有星光,沒有星雲,只有絕對的虛無。
在這片虛無的中心,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機械結構靜靜懸浮。
它像是一顆由無數齒輪、管道、金屬大陸、流淌著液態能量河流的超級星球,又像是一個精密運轉到極致的星系級鐘表。冰冷、肅殺、秩序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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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微小的光點在其表面或內部穿梭流動,那是械靈族的個體。
然而此刻,這片本該充滿機械嗡鳴與能量流動聲的星域,卻籠罩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些巨大的金屬結構表面,覆蓋著一層蠕動、蔓延的暗紅色“苔蘚”——正是他們在壁壘間遭遇的“噬械體”實體。
它們如同活物般侵蝕著金屬,所過之處,精密的機械結構被腐朽、同化,變成同樣暗紅、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扭曲造物。
無數失控的械靈族個體部分軀體已被暗紅侵蝕)在星空間無意識地游蕩、廝殺,如同陷入了一場恐怖的機械夢魘。
“械靈界…”柳青璃的聲音帶著震撼與悲憫,“我們…來晚了?”
“不!看那里!”凌霜指向龐大機械結構最深處,一點極其微弱、卻頑強閃爍的純淨藍光,如同黑暗心髒中的一點星火,“源初熔爐!萬機之心還在抵抗!”
秦墨的目光則死死鎖定在掃描星圖的一個邊緣角落——一艘殘破不堪、印有守望者軍團徽記的星艦,正被潮水般的暗紅械靈和熵增水母圍攻,護盾搖搖欲墜。艦橋上,光裔七號傷痕累累的身影在通訊屏上閃爍,發出無聲的吶喊。
“光裔七號還活著!”秦墨眼中爆發出銳利的光芒,雙手再次按上導航球,“幻光號,目標︰守望者殘艦!全速前進!準備接舷戰!青璃,凌霜,準備戰斗!我們殺進去!”
星穹的守護者,帶著新生的曜影,一頭扎入了這片被“噬械體”吞噬的機械地獄。
營救、種子、失控的源頭、以及隱藏在幕後的黑手…一場關乎第七宇宙乃至整個種子體系存亡的惡戰,在死寂的械靈界轟然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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