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萬里面前，方威沒急著給自己辯解。
因為他知道，領導坐在這里，不是听他狡辯的。
也沒急著甩鍋給已經退休的老處長。
畢竟沒有哪個當領導的會喜歡一個會背刺領導的下屬，雖然那老處長已經退休了，但你那麼容易背刺以前的老領導了，是不是轉頭就要背刺我這個新領導？
這種人，就算可用，但是也難以得到領導真正的信任，未來可沒多少前途。
白萬里本來也是想稍微敲打敲打這個方威，然後嚴抓軋鋼廠內的紀律問題，好好立住他這個白處長的威風。
畢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保衛處這種容易得罪人的執法單位就更是如此，威風必須立住了，讓人敬畏，不然誰都拿保衛處說話當放屁，以後就沒法管理了。
但方威這麼光棍地認錯，倒是把白萬里給整不會了。
本來方威要是能狡辯一下，白萬里還能拍著桌子罵他兩句，等罵完了再哄兩句，大棒胡蘿卜一套標準組合拳下去就差不多了。
結果方威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認錯態度這麼誠懇，白萬里直接一拍桌子劈頭蓋臉訓一通也不大合適，畢竟他還是要方威給自己干活的。
思索片刻，白萬里輕咳一聲。
“看在方科長認錯態度誠懇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從現在開始嚴抓軋鋼廠內一切違規行為。”
“方科長，希望你好好把握機會，不然算上之前的舊事一並嚴懲。”
方威知道自己這關算是過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氣，站起身來中氣十足地喊道︰“是，處長，一定完成任務！”
方威出了處長辦公室，回到自己的科長辦公室里，把手下幾個副科長還有大隊長都叫了過來，開了個警衛科內部小會，把情況都說了一下。
“事情就是這樣，處長下命令了，要嚴查廠里的違規行為，以前你們那些個事兒都給我收斂一點，別觸處長的霉頭。”
方威說完了，幾個副科長和大隊長都有些不大樂意。
一個看著跟白萬里差不多大的隊長說道︰
“科長，廠里每件事都要上綱上線按規矩辦的話，肯定得罪人不說，我們的好處也少了啊。”
當官嘛，哪有不貪的，尤其是保衛處這種執法單位，下面三個科都各有各的撈法。
治安科管轄範圍最廣，去外面掃幾個黑市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警衛科基本在軋鋼廠內部抓人，工人犯了事兒不僅要關，還要罰錢，罰錢五塊，記賬三塊，中間扣下來就是自己的。
又或者有些犯事兒的是哪個領導的親戚，怕犯事兒被記過，影響面子還有以後的升職，就得多花錢讓保衛處把人放了，這也是一筆收入。
就算是看著撈錢渠道最少的運輸科，每次在那些下屬分廠之間運貨的時候，分廠的領導和保衛科不得把運輸科給伺候好了？
分廠指望著總廠的生產任務和物資養活，保衛科指望進保衛處，有更大的升職空間，這不都是好處？
現在白萬里要求警衛科嚴抓違規，警衛科扣賬撈錢的空間還有，但後面那筆收入就賺不到了，這影響的是警衛科所有人的福利，他們當然不大樂意。
方威輕笑一聲，道︰
“看看你們身上的衣服，你們是保衛處的，怕什麼得罪人？而且我們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就算不近人情，但規矩上就是沒錯，這事兒鬧到全國任何一個衙門去咱們都沒錯，有什麼好怕的？”
“至于好處的事兒，兄弟幾個要是信得過我的話，給我三個月的時間，若是大家拿到的好處少了，我自己給兄弟們補上，絕不食言。”
方威升任年紀比劉能還大一些，升任警衛科科長也有六七年了，這些年除了三年災荒沒什麼辦法之外，其他時候日子都過得不錯，在警衛科中的威望也很高。
現在方威都把話放在這里了，眾人倒是也沒鬧什麼，小會結束之後就各自離開，將處里的新命令傳達下去，只有之前最先說話的那個大隊長留了下來。
“哥，咱就真要听那個新來的處長的命令啊？”
沒了外人，這人跟方威說話的語氣就隨意了很多。
他叫方強，是方威的堂弟，比他小十幾歲，現在是警衛科的一個大隊長。
方威笑著點了根煙，說︰
“強子，我問你，不說咱們警衛科，就整個保衛處里，有年紀比你更小的大隊長沒有？”
“那當然沒有啊。”
“那你說說，你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能當上這個大隊長的？”
方強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道︰“這當然都是因為堂哥你的照顧，我可是一輩子都感激于心的。”
方威笑罵道︰“別給我扯這些沒用的，你能當上這個大隊長是靠我的關系，那位白處長，算月份的話年紀比你還小一些，卻已經是處長了，你哥我的上級，你猜猜這代表什麼？”
方強眼楮一轉，小聲道︰“哥你的意思是說他的背景很厲害？”
“厲害，當然厲害了！我早就打听過消息，這位白處長的大伯是武裝部的部長，一把手，咱們真正的頂頭上司，咱們家這點關系放人家面前，那連個屁都不是。”
“這位處長可是真正的人中龍鳳，過不了幾年就要扶搖直上的，咱們兄弟要是能在白處長面前露個臉，讓他重用咱們，將來他升上去了，咱們也能跟著沾到不少好處。”
“跟未來的前途相比，現在少的這點好處算什麼。”
“強子，你的眼光要放得長遠一點。”
听了方威的話，方強的眼珠子亮得都快堪比電燈泡了。
他比方威年輕得多，自然更有拼勁，更想要往上爬。
現在明白了其中的利害，方強好像已經看到了一條青雲路擺在自己眼前，哪里還管得上那點蠅頭小利。
只要攀上白萬里的高枝兒，有了前途之後，還怕沒有錢途嗎？
“我明白了，哥，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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