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做‘明德’的男人轉身,點了點頭。
吳明遠上前攬住他的肩膀,苦口婆心的洗腦︰“你馬上就要當爹的人了,必須得多賺點錢啊,否則將來如何養媳婦孩子。
就你這腦袋受過傷的模樣,尋常地方肯定是不會要你的,也就是讀書,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則你還真想憑借這張臉,當那張家的便宜女婿啊,一輩子在地里掙扎沒出息的!
跟著哥一起干,咱們遲早能成為村里的第一個萬元戶——”
細看,這個叫做吳明德的男人居然長了張和楊建國一模一樣的臉,因腦袋受過傷的緣故,他反應比一般人要慢,和堂哥商量了會兒夜校的事情,成功拿到屬于自己的那份錢後,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自家茅草屋去。
妻子張芬剛剛懷上孩子,家里很多的事都需要他親自做,吳明德驚覺自己居然比想象中更在乎媳婦肚子里的娃,或許這就是愛吧,他想。
張芬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因常年干活的緣故,她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大很多,和長相白俊的吳明德站在一起時,就像姐弟。
她理所當然的在生活中對男人處處照顧,吳明德一開始覺得還挺不錯,但這個現象隨著孩子的出現被打破,剛到家的他把妻子手里的扁擔搶過去,板著臉訓斥︰
“都說了,家里的事情留著我來做。”
張芬手里捏著丈夫遞來的錢票,笑得嘴角都差點咧到了耳朵根︰“好咧!你說了算!”
吳明德強調︰“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比什麼都強,我腦袋是受過傷,除了這個人現在什麼都沒有。
但關于高考這件事,我感覺我是會念書的,芬子,你相信我,地里的活計不可能做一輩子的,我一定努力靠大學,給你和孩子一個美好未來。”
提到念大學的時候,張芬眼珠子轉了轉,敷衍道︰“等你考上再說。”
吳明德挑著水桶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里屋傳來兩聲咳嗽,張芬連忙把錢塞進兜里,端了瓢水進屋給婆婆喝,躺在床上的老人一臉病容,瞧見張芬已經有些弧度的肚子,老人心如死灰︰
“芬子,他不是真正的明德,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並不奇怪,你何必為了他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吳明德是她們婆媳回老家祭祖時,從溪溝撿回來的男人,和親兒子長得有兩分相似,真正的吳明德早就戰死沙場,但張芬在瞧見這個人的那一秒,就篤定是自家男人回來了。
沒有頂門立戶的人,在農村的婆媳生活得格外艱難,所以,張芬把這個失去記憶的男人留了下來。
一想到這里,她摸著兜里的錢票,低聲道︰
“我不在乎他是誰,我需要的是能撐起這個家的男人,媽,你看,這是賺回來的錢,他給人抄書、補課,他有的是賺錢的手段,能讓我們過上好生活。”
吳母眼中愈發絕望︰“會識字、會教書,你有沒有想過他是什麼人?萬一他有家庭……”
“怎樣都無所謂,只要他能帶我過上好生活,重要的是,我現在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了,媽,我相信明德他不會辜負我們。”
她有預感,
自家男人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孩子。
……
夜校的事江菱和周煬提了一嘴,後者果斷讓她和周秀去參加,哪怕是多一分的可能,都要盡力去爭取。
區區兩塊錢罷了,對他們這種家庭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最終,江菱輾轉找到了吳明遠,交了所謂的會費後,成功領取到了兩本純手抄的學習資料。
拿著東西剛回家,喝口水的功夫,都沒來得及翻閱,門口就出現了個熟悉身影。
對方擋住了大半的日光,江菱驚喜道︰“哥——”
陸湛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精神不錯,看來周煬把你照顧得挺好!”
“媽帶著孩子出去散步了,你先隨便坐坐。”
說話間,頂著雞窩頭的周秀穿著褲衩走了出來,瞧見陸湛,嚇得他一激靈,連忙挺直背脊打了個招呼,後匆匆的逃回房間。
也就是在周煬他們身邊,周秀才像個孩子,陸湛啞然失笑,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桌上,凝聲道︰
“听奶奶說你和周秀準備參加年底的高考,我想,這些資料肯定是你需要的,所以我托人從香江那邊購置了兩份……”
“謝謝哥!我確實需要這些東西!”
江菱笑得眉不見眼。
這副模樣是陸湛很久都沒有瞧見的了,他不由得在內心感慨,周煬確實是治愈妹妹的一劑良藥,讓她放棄事業來到h市不是件壞事,陰差陽錯的,還能順利參加高考。
想到這里,陸湛好心情的叮囑︰“對了,下周我和你嫂子在帝都舉行婚禮,你們全家都來,順帶著把你收養的那個孩子帶回去給奶奶瞧瞧,我听周煬說過,那孩子不錯。”
江菱有點懵︰“在帝都舉行?”
“是,家里的關系盤根錯節,在帝都辦酒是最合適的選擇,到時候,免不得要遇見些舊人,談論舊事。
菱菱,哥希望你能早點放下過去的事,心無芥蒂的走到那些人的身邊,我和周煬一樣,無條件相信你是清白的,清者自清,你沒必要在意旁人的看法。”
關于采石場的事,周海早就和陸湛說過,當初好些事還是他幫忙查的,一方面心疼妹妹的遭遇,一方面對溫家恨之入骨。
這次回帝都,他就是想要和父親商量商量重新審視溫家和陸家的關系,當然,這些事就不必說給江菱听了,光是讓她回帝都,已經讓江菱有些惴惴不安了。
她茫然無措的翻著手里的學習資料,嘴里敷衍道︰“我和周煬商量商量,盡量去。”
她明顯焦躁,動作都有些粗魯。
下一秒,
江菱的目光凝滯,全落在了那本手寫的筆記上面,她不可置信的將其捧起來,指著上面的字道︰
“哥,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字體有些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