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蜷縮了下受傷的手,半響,在陳媚的注視中,唇形無聲︰“盡快想辦法救我,你最好的朋友林,b市軍區家屬院,夏蘭收。”
這封信真是夠簡潔的,陳媚一分鐘不到就寫完了,瞧見落下的地址,她煞有介事道︰“你還有住在軍區的朋友啊?”
“我這樣的人,有一兩個軍區的朋友,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所有進部隊的信件都要經過檢驗,盡量簡潔,你放心,只要她看到這封信,就一定會想辦法過來尋我的。”
江菱胡亂打了一通手勢,也不管陳媚有沒有听懂,反正不能當著她的面聯系任何周家人,否則,光是眼前這人就夠她喝一壺的。
隨著醫生把藥遞來,陳媚把信件放進兜里,點點頭道︰“你放心,我一定幫忙把這封信寄出去。”
江菱殷切的看向她。
在這個采石場里,她現在唯一能相信的只有陳媚了。
……
兩天後。
朱營長剛從訓練場下來,就被送信的郵遞員攔住︰
“朱營長,有你愛人的信。”
一連四五封信件被塞進了朱營長的手里,他神色稍霽,從夏蘭在外面借口幫忙糊紙盒開始,就總有不同的人寄信來家屬院。
其實,對于自家媳婦做的事,他心里是有點數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現在的夏蘭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偶爾拿回來的錢比他的津貼都要高,只是這些信件……
朱營長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大男子主義作祟,他把所有信件都拆開了。
無任何異樣。
除了一封從江市采石場寄來的信件,什麼最好的朋友?听著就讓人冒火,對方根本沒有落下具體名姓,朱營長唯恐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找機會聯系夏蘭,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信件撕了。
為毀尸滅跡,他還特意把碎片扔進了灶孔里,前腳剛做完虧心事,後腳夏蘭就抱著孩子走了進來。
朱營長不自然道︰“媳婦,有你的信。”
“放著吧,晚點再看。”夏蘭從不在意那些人寄過來的信,從她接手黑市開始,就有數不清的人想要和她結交,能把信寄來家屬院的,已經算是親密至極的合作關系。
但不代表夏蘭就要給出任何回應,她把孩子塞朱營長懷里,俯下身子去掀簸箕,一團團發霉的豆腐映入眼簾。
站在旁邊的朱營長頓時露出嫌棄的表情。
“好好的豆腐,非要這樣糟踐!”
“你懂個啥啊?這霉豆腐很好吃的,菱菱最愛這一口,近日趙嫂子忙得腳不沾地,我就順手的事,幫忙做個霉豆腐都惹到你了?”
“你啊,事事都不離江菱。”
“那當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句話在朱營長的腦海里過了一圈,他並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渾然不知自己毀掉了江菱的求生機會。
另一邊。
江市,采石場。
為了送走江菱寫的那封信,陳媚使出了渾身解數,連保命的本錢都用在了上面,才托了個小組長冒險把信寄出去。
原本以為付出就會得到回報,但一連三天,沒有任何動靜,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讓陳媚心中煩躁無比,連帶著對江菱的態度都變得惡劣。
前三天,她還打點了人去幫江菱做工,現在,卻讓對方拖著一身的傷去干活,嘴里的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采石場里人人都要干活!你不干活,那就是個例外,自古作為例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如果覺得采石場里的生活苦,就趁早找人把自己贖出去!
要我說當時那封信你就不該寄給你朋友,白白浪費了個機會,要不這樣,我帶你去招待室,給你家人打電話……”
江菱只拿那雙霧蒙蒙的眼楮看她,瞥見這雙討人厭的眼楮,陳媚白眼一翻︰“抱歉,忘記你是個啞巴了。”
兩人來到熱火朝天的采石場。
和男人的開鑿不同,女同志負責的一般是搬運,有專門運輸的推車,把鑿出來的石頭搬到另外的地點去,短短一個上午過去,江菱掌心只感覺火辣辣的疼。
前兩日稍微好些的傷口此刻全部崩裂,露出泛紅的血肉,她眼眶同樣紅紅的,盯著手里的黑面饃遲遲沒能下嘴。
早知道,早知道就跟著周煬去h市了。
生產兵團再苦,還能苦得過采石場嗎?
不知溫林到底使出了什麼詭計,周家和陸家竟無人知道她失蹤了嗎?
啪嗒——
眼淚掉落。
手里的黑面饃一把被人搶走,陳媚冷聲道︰“不想吃就餓著,長長記性。”
“哭有用嗎?在這個采石場里,最不缺的就是眼淚,我知道像你們這種人自小就沒有吃過苦,所以,有什麼辦法就趕緊使出來吧!
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是正經事,否則,哪怕你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該出事的還得出事。”
她咬下一口黑面饃饃,視線環顧四周,示意江菱看仔細了,僅僅一個上午,就有三五個男人打上了江菱的主意。
有些東西,想藏是藏不住的,氣質會從骨子里散發出來,吸引作惡者的注意力,很明顯,主管對江菱被欺負是樂見其成的,陳媚強調︰
“溫林,你一個黃花大閨女,總不能把自己葬送在這里?”
江菱如夢初醒,打了個哆嗦︰“要不我們跑吧。”
“跑?”陳媚獨獨看懂了這個手勢,察覺到江菱的意圖,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采石場里不會有人想跑,上一個想跑的女孩子,還是因為被我擠兌,在采石場里舉步維艱,最終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主管足足喊了十個壯勞力去追她,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但她回來後就瘋了,最終死在了那間木屋里,哦,對了,她叫做楊花花,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呢……”
她細細觀察著江菱的反應,好在對方除了震驚害怕沒有其他情緒,不像和楊花花相熟的模樣。
陳媚言簡意賅︰“就這麼說吧,摧毀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從采石場逃跑,這條路,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