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廢棄祠堂的輪廓徹底吞噬。
風穿過破敗的窗欞,發出嗚咽般的低吟,像是在訴說著此地被遺忘的歲月。
顧承硯與青鳥的身影如同兩道鬼魅,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片沉寂。
青鳥借著微弱的月光,熟練地繞開地上的碎瓦與枯草,最終在一塊看似平平無奇的地板前停下。
那塊青石板的邊緣,有著一道幾乎與灰塵融為一體的細微縫隙。
“就是這里。”青鳥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ペ的興奮。
她從腰間抽出一柄薄而堅韌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探入縫隙,手腕發力,只听“ 噠”一聲輕響,常人難以察覺的暗扣被解開。
兩人合力掀開沉重的木板,一股混合著泥土與腐木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仿佛打開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石階,蜿蜒著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顧承硯沒有絲毫猶豫,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吹亮後點燃了一盞小小的防風油燈。
橘黃色的光暈瞬間驅散了部分黑暗,卻也讓周圍的陰影顯得更加猙獰。
他將油燈遞給青鳥,自己則拔出腰間的手槍,握在手中,槍身的冰冷讓他紛亂的思緒瞬間變得清晰。
“我先進,你跟後。”他的聲音沉穩有力,不容置喙。
石階濕滑,布滿了青苔。
每一步落下,都帶起輕微的回聲,在這死寂的地底空間里被無限放大,敲打著兩人的神經。
空氣越來越稀薄,那股霉味也愈發濃烈。
終于,石階走到了盡頭。
一間約莫有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地下密室展現在眼前。
油燈的光芒所及之處,赫然排列著數十個用油布嚴密包裹的木箱。
青鳥上前,用匕首劃開其中一個箱子的油布,一股濃郁的樟木香氣混雜著絲綢特有的味道彌漫開來。
借著燈光,顧承硯看到箱內整齊碼放著一卷卷色澤艷麗、質地精良的絲綢樣本,許多花色與紋樣,竟是他從未見過的精妙設計。
他的心猛地一沉。
這些絕非普通的絲綢,無論是染色工藝還是織造技術,都遠超這個時代市面上流通的任何產品。
這背後,必然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的目光在密室中飛速掃過,最終定格在一個角落的書架上。
那里除了幾排書箱,還散落著一疊厚厚的圖紙。
顧承硯快步走過去,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當看清圖紙封面上那行熟悉的字跡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都為之一滯。
“江南織造改良計劃•初稿”。
這六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腦中轟然炸響!
這正是他穿越而來,憑借後世的知識,耗費無數心血構想出的核心藍圖!
他曾將這份計劃的核心內容記錄在隨身的筆記中,那本筆記,後來隨著林芷蘭的“犧牲”而一同消失。
一瞬間,無數線索在顧承硯的腦海中瘋狂串聯。
林芷蘭的出現、她對織造業異乎尋常的了解、她總能恰到好處的幫助……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她早就看過我的筆記……”顧承探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她不是在協助我,她是在引導我,甚至……是在利用我!”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那個在他心中留下過一抹溫柔倩影的女人,形象瞬間變得模糊而陌生。
她留下這些東西,是陷阱,還是某種無聲的訊號?
就在這時,青鳥在書架的另一側有了新的發現。
她從一堆雜物中抽出一本厚實的硬殼筆記本,封面是深藍色的,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只有三個清秀而有力的字——林芷蘭。
“先生,你看這個!”
顧承硯猛地回頭,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接過那本日記。
指尖觸踫到封面的瞬間,他仿佛能感覺到日記主人留下的余溫。
他迫不及待地翻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日記的第一頁,記錄的是她作為一名愛國記者,奔赴戰地,記錄日寇罪行的滿腔熱血。
字里行間,是對國家淪亡的痛心,對侵略者的切齒痛恨。
“……若文字無法喚醒國人,我願以身為劍,斬破黑暗。”
隨著日記向後翻閱,內容開始變得隱晦而危險。
她提到了一個秘密組織,提到了自己的身份轉變——從一名記者,成為了一名游走在刀尖上的地下情報員。
她的任務,是潛伏、搜集情報,為前線的抗爭支持。
顧承硯的心跳越來越快,他有一種預感,他即將觸踫到一個驚天的秘密。
終于,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頁。
“……‘白鷺’的背叛,幾乎摧毀了我們在北平建立的所有情報網絡。此人身居高位,掌握著太多同志的性命。組織命令我,不惜一切代價,查出‘白鷺’的真實身份,並找到他轉移出去的那批‘財富’。甦小姐的電報提醒了我,那批財富,或許與一個叫‘白鷺會’的英國商業組織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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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
這個代號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顧承硯的心上!
甦若雪剛剛發來的電報內容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偽滿洲國賬戶已被凍結,但資金流向指向一個叫‘白鷺會’的組織。小心那個名字。”
原來如此!
林芷蘭的目標,一直都是這個代號“白鷺”的高層叛徒!
她留下的這些絲綢和設計圖,根本不是什麼商業機密,而是那個叛徒與日本人交易、用來換取利益的贓物!
她不是叛徒,她是在追查叛徒!
她留下這本日記,是想把這個未竟的任務,托付給能找到這里的人!
顧承硯緊緊攥著日記,心中五味雜陳。
震驚、釋然、悔恨、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疼痛。
他誤會她了。
“轟——”
就在此時,地面之上,突然傳來一陣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還夾雜著金屬器械與石板摩擦的刺耳聲響。
聲音由遠及近,迅速包圍了祠堂!
“不好,他們來了!”顧承硯臉色劇變,幾乎是瞬間就做出了判斷。
來人絕非善類,他們的目標,必然是這間密室!
“青鳥,帶著日記和那份計劃圖紙,立刻從原路撤離!”他將日記和圖紙塞到青鳥懷里,語氣不容置疑,“這些東西比我們的命都重要,必須馬上送出去!”
“先生,那你呢?”青鳥臉色發白,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要走一起走!”
“來不及了!”顧承硯一把推開她,“他們人多,我們一起走誰都跑不掉!我留下來引開他們,你從村西的小路走,那里最安全!”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記住,這是命令!帶著東西去找甦小姐,告訴她,‘白鷺’就在我們身邊!”
青鳥的眼圈瞬間紅了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哭腔“先生,我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等你!你一定要來!”
說完,她不再遲疑,轉身如同一只迅捷的雨燕,消失在石階的黑暗中。
听著青鳥的腳步聲遠去,顧承硯深吸一口氣,他迅速將那盞油燈中的煤油盡數倒在一堆廢棄的油布和干草上,然後退到石階入口,只留下一個狹小的縫隙。
上面的腳步聲已經停在了祠堂中央,緊接著傳來撬動地板的巨大聲響。
就是現在!
顧承硯眼中寒光一閃,將手中的火折子猛地扔了出去!
火星觸踫到浸滿煤油的干草,火焰“轟”的一聲沖天而起,瞬間將半個密室吞噬!
劇烈的燃燒引發了空氣的急劇膨脹,形成一股強大的沖擊波,將正在被撬動的木板整個掀飛起來!
“轟隆——!”
一聲巨響伴隨著慘叫聲從地面傳來。
顧承硯趁著這片刻的混亂,猛地從石階下沖出,如同一頭獵豹,撞開一個被爆炸震得暈頭轉向的敵人,閃身沖入了祠堂外的黑暗巷道。
“人在這里!抓住他!”
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和雜亂的槍聲。
子彈“嗖嗖”地擦著他的耳邊飛過,在牆壁上迸出點點火星。
顧承硯對這里的地形並不熟悉,只能憑借本能和戰斗經驗,在迷宮般的巷道中瘋狂穿梭。
犬吠聲、叫罵聲、槍聲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從四面八方朝他收緊。
前方,是一條死路。
他心念電轉,注意到牆角下有一個不起眼的暗渠蓋子。
他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開,在身後的追兵沖進巷道的瞬間,縱身跳入了冰冷刺骨、散發著惡臭的渠水之中。
不知在黑暗的暗渠中掙扎了多久,當他終于從另一端的出口爬出來時,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了一抹魚肚白,黎明,即將來臨。
他靠在一堵破敗的牆壁上,劇烈地喘息著。
寒風吹過,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青鳥應該已經安全撤離了。
他從濕透的懷中,摸出了那本被他用油紙緊緊包裹,拼死保下的林芷蘭的日記。
日記本已經被水浸濕了邊角,但里面的字跡依然清晰。
他摩挲著封面上那三個字,望著熹微的晨光,心中百感交集。
林芷蘭,你到底是誰?
是一個天真的愛國記者,還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頂尖特工?
你留下的這一切,究竟是希望,還是一個更深的漩渦?
就在他思緒萬千之際,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靜。
槍聲。
聲音的來源,就在不遠處。
顧承硯的心髒猛地一縮,幾乎是本能地豁然回頭。
清晨的薄霧中,一道模糊的人影靜靜地站在巷口,手中舉著一把冒著青煙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這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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