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似乎是……一所學校？
陳不古不太確定，但在他周邊，無數年輕的學生正三五結伴，或背著書包，或抱著課本，向著不同的建築走去。
環視四周，幾座風格樸素的教學樓坐落在一片綠蔭之中，陽光把樹影拓印在樓房外壁之上，平添了一份夏日的清新。
透過那些半掩的門窗，陳不古還能看到鬢角花白的教授正站在三尺講台之上，面帶微笑地講著晦澀難懂的知識。
幾個青春活力的女學生，笑著從陳不古身側走過，她們還不時回過頭來偷瞄、掩嘴說著悄悄話，而後又追逐打鬧，歡笑著跑遠。
一切和諧美好，仿佛回到了最寧靜的大學時光。
可諷刺的是，正因為太過歲月靜好，以至于陳不古第一時間便覺得這一切並不真實。
對于在零界生死一線掙扎過的人來說，這般景象已經奢侈得有些夢幻了。
按理來說，吳啟不可能會分辨不出，除非是沉淪于此，自欺欺人？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先找到他，然後嘗試喚醒。
可是，他會在哪呢？
陳不古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中，依次路過了教學樓、體育館、食堂、宿舍樓等幾處地方。
通過詢問，他已經知曉，此處正是蕩州市的蕩州大學，一所坐落在華國北部，曾令無數高中學子魂牽夢繞的名牌高校。
這麼一看，吳啟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但學霸這個時候一般會在哪呢？
陳不古思來想去，除了圖書館外，也得不出第二個答案。
只不過蕩州大學的圖書館有兩座，分為南館和北館，南北館中間則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湖。
陳不古原打算一個館一個館找過去，畢竟對于有空間傳送的他而言，這點距離還構不成影響。
只不過，站在北館的平台時，他突然有所感應，于是轉頭看向了那巨大的人工湖。
湖水湛藍，微風和煦，一對又一對小情侶坐在湖邊卿卿我我，好不愜意。
可是，在那平靜的湖面之下，陳不古卻感受到了特別的能量波動。
他凝眸一看，發現一頭長三至四米的暗流角鱷正在水下游曳，不時還會將那對黃色的獸瞳浮出水面，對準岸邊。
雖然暗流角鱷一般實力都只停留在黑鐵級別，可這個距離，一旦發難，夢境中這些顯然還未覺醒的學生，恐怕一個也跑不掉。
當這頭暗流角鱷游向岸邊時，陳不古下意識想要出手，卻又突然想起了妙玄子的叮囑。
他最好不要對夢境造成任何破壞……
如果這暗流角鱷也是夢境的一部分，那他一旦出手反而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而且，夢境中的這些學生，也和他沒什麼關系，更何況這些學生也算不上真實存在的人類。
暗流角鱷緩緩爬上岸邊，黑色的鱗甲在陽光下反射出冷冽的流光。
此時，距離它最近的幾對學生僅僅只有五六米的距離。
可那些情侶卻仿佛完全沒有看到一般，依舊坐在原地你儂我儂。
而且，一兩個人看不見或許還說得過去，一群人都熟視無睹，這就有些奇怪了。
下一刻，那暗流角鱷忽然暴起，張開血盆大口，將一對抱在一起的情侶吞入口中，在地面拖出一道血痕，才緩緩回到湖中。
這一切發生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可那觸目驚心的血痕和碎肉卻昭示著此地發生過何等慘案。
然而，陽光依舊明媚，水面波光粼粼，那些學生情侶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們仿佛從未發現，一頭噬人的魔獸曾出現在自己身邊，也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同學已經化作了一灘碎肉。
只有那岸邊撲騰著翅膀倉皇逃竄的黑天鵝，仿佛才是這場慘劇唯二的目擊者。
在這以後，陳不古便像是打開了什麼詭異的開關。
在這座風景如畫的校園中，他看到了越來越多的魔獸藏身于其中，而行走校園的人們卻始終無法看見。
圖書館書架中藏著的鬼面蛾猻、公廁洗手池里的水牢史萊姆、自習室盆栽中長出的笑面珊瑚……
它們完美地“融入”了這所校園，除了偶爾會吃兩個學生之外。
陳不古沒有多事，只是冷眼旁觀。
他雖然沒有在圖書館中發現吳啟的身影，卻也獲得了一條線索。
在北館一樓借書登記處，陳不古發現吳啟剛剛借走了一本《北阿爾卑斯山頂星象奇觀》，時間顯示就在一個小時以前。
“老師您好，我想借這本書，可我看這似乎是孤本，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位同學借到什麼時候？”
那戴眼鏡的圖書管理員隨意瞥了一眼，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這本書才剛借走，沒那麼快。”
“我知道，但是我寫論文著急，所以想看看能不能趕上，如果不能，我也好更換參考書目是不是？拜托您了。”
陳不古雙手合十，態度誠懇。
那圖書管理員見狀，也沒有為難陳不古，轉身回頭點開電腦，準備調取出吳啟的圖書卡資料進行查閱。
陳不古見目的達成，于是開啟“子彈時間”，瞬間移動至那管理員身後，將吳啟的所有信息悄然記下。
“吳啟，男，經管學院2023級，荷元齋407，還書時間……”
當那管理員回過頭，正準備告訴陳不古還書時間時才發現，這人不知何時竟已消失不見。
確定了宿舍所在地後，陳不古直接使用空間傳送離開了圖書館。
通過在路邊攔下一名同學，他便迅速鎖定了荷元齋的位置。
可走進407宿舍後，他並未看見吳啟。
面對他室友打量的目光，陳不古自然地編出一個“替吳啟來拿東西”的借口。
“呵，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那種奇葩也會有朋友。喏，那個位置就是他的，拿完趕緊走。”
听著那舍友口中輕蔑和並不友善的話語，陳不古皺了皺眉。
似乎，吳啟與大學舍友的關系並不融洽？
好在，至少他證實了吳啟確實住在這里。
荷元齋的宿舍布局並非典型的上床下桌，而是上下鋪床位加上另一側靠牆的一排長桌。
照理來說，四個舍友均分這一張長桌，每個人能使用的桌面空間理應相近。
可事實上，屬于吳啟的部分被壓縮在靠牆的角落里，而本應屬于他的空間，也被隔壁舍友胡亂堆積的書籍資料佔據了很大一塊位置。
換言之，吳啟能分到的桌面面積，比其他人都要小上不少。
不僅如此，回頭看向房間中的床位，雖然沒有備注名字，但陳不古一眼便看出了哪個屬于吳啟。
那是一個簡陋的下鋪，只鋪著一張竹席，一層薄被，還有一個干癟的枕頭。
枕頭邊上堆放著幾本天文學的相關書籍，書本邊緣處排布整齊，書簽的流甦也都擺到了同一方向。
然而，與床頭近乎強迫癥的擺放形成對比的，是床尾處多出來的幾個鞋印和吃剩的零食包裝袋……
記憶中，吳啟的鞋碼並沒有那麼大。
看到這，陳不古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他冷眼掃過此時留在宿舍中的其余兩人，發現其中一人的鞋碼正與吳啟床上的鞋印大小相同。
此時再看向兩人時，陳不古恍惚了一瞬。
因為，在剛才那個瞬間，他仿佛看到，這兩人都變成了猙獰的魔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