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外堂後,陳不古心不在焉地穿過庭院、側房,最後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演武場邊上。
或是走得有些乏了,他找了處看台坐了下來。
場上正切磋的兩人,不經意間瞥到場下,竟發現自家堂主正在觀戰,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不僅如此,陳不古雙手抱拳,皺著眉頭,面對其他成員主動打招呼,也不予理睬,只是靜靜看著場上……
見狀,場上兩人更是有些汗流浹背了。
他們不敢再留手,紛紛打起十二分精神,你來我往,拳拳到肉,激烈交鋒。
一分鐘後,陳不古眉頭舒展,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隨即起身離開。
離開演武場後,陳不古想清楚了。
他召集了李夢月等幾名小隊長,說明了自己的計劃。
“老大……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在知曉行動人員名單中沒有自己後,謝安一反常態,不再嘻嘻哈哈。
“當然有,幫我守好外堂,我們還會回來的。”
謝安本還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下,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當夜,外堂院中,吳啟借夜色起卦,然而星象繁雜,無一可辨,卻也隱隱透露出大凶之相。
第二日一早,黑曜鎮城門處,柳承風看著遠去的陳不古一行人,長嘆了一口氣。
“周老,你怎麼不勸勸他。”
“勸?有什麼好勸的?那小子跟你一個尿性,有勸的必要嗎?”
“您老這話說的……”
“還記得你當初創建不義堂說過的話嗎?”
“我說了那麼多,您老指的是哪一句?”
“天平是冰封人性的尺,不義者拒絕時刻丈量。”
柳承風听完,自顧自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遠去的陳不古等人。
雖然陳不古說了,他不會再回來。
但從這一天起,黑曜鎮也突然進入了最高級別的備戰狀態。
當然,此時正全速向著高天城前進的陳不古並不清楚這些。
同一時間,在高天城中,地魔族的牢獄深處,時隔不知多少歲月,此地又一次迎來了藥劑師協會的訪客。
為首的老者,眼窩深陷,須髯赤紅,佝僂的身形被寬大的白袍遮掩得很好。
即便如此,若是仔細觀察,依舊能發現其腳步虛浮,身材消瘦。
愛嗑藥的人都清楚,這便是長年服藥,劑量過載,導致藥劑的毒性在體內堆積,從而產生了不可逆轉的負荷。
這老者名叫封豫,人族,藥劑師協會名譽長老,不過只是副的。
“咳咳……”
封豫站在關押艾莉嘉的監牢前,以手掩面輕咳了兩聲,本想示意身後的地魔族守衛開門,卻未想那兩名隨行的守衛卻無動于衷。
“咳咳咳咳……”
封豫又用力地咳了幾聲,只不過這次卻明顯有些刻意。
“你們兩個,難道要讓我隔著這些破骨頭和她對話嗎?”
臉上有些掛不住的封豫,話語中已帶上了一絲並不明顯的慍色。
眼前的監牢,用獄獸的肋骨制成了隔絕的骨欄,其堅硬程度遠超一般金屬。
封豫雖然表面上有著白銀四星的實力,可實際上他並沒有與之相匹配的戰力。
這一點,也算不得什麼秘密。
“切,藥簍子,裝啥啊。”
其中一名地魔族不情不願地從身後掏出鑰石,填入到一側的凹槽中,隨後骨欄緩緩升起。
他口中低聲呢喃,雖然明顯壓低了音量,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聲音大小恰好能讓在場幾人听個大概。
然而,封豫卻像沒听到一般,徑直走進了關押艾莉嘉的牢房中。
“鎭,那個誰,別耽誤太久,說完事就出來。”
開門的地魔族說完,便不理會封豫,帶著另一人往外走了出去。
只是,人未走出多遠,聲音便傳了回來。
“會不會太過分了?”
率先開口的是此前一直沉默的另一名地魔族。
“怕什麼?又不是他們會長親至,一個‘藥簍子’有啥的。”
負責開門的地魔族聲音又大了幾分。
“誰說這個了!我是說,咱們不守在門外,反而跑去吃酒,會不會太過分了?萬一出什麼問題……”
“害,能有什麼問題,藥劑師協會那班人想要啥你不知道啊?再說了,就他那實力能蹦 到哪去,吃酒吃酒,別t掃興。”
“倒也確實,走走走!”
站在艾莉嘉身前,封豫臉色愈發陰沉,但他死死克制住回頭的想法。
一如往常那般,他努力深呼吸了幾次,隨後便將情緒收拾干淨,讓臉色恢復如常。
“封老頭,你倒是能忍……”
艾莉嘉抬頭,看著眼前形銷骨立的人族老者,不禁揶揄道。
“激我無用,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與那些雞零狗碎之輩計較。”
說到“雞零狗碎”四個字時,封豫終究是沒忍住,側過頭向著後方瞥了一眼。
在確定那兩地魔族已經走遠後,他才繼續說道。
“倒是你,沒大沒小,我好歹做過你幾日師傅。用我們人族的話來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懂不懂尊師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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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豫如此說著,感覺腰桿都直了一些,胸膛更是止不住地往上挺了挺。
“我呸!當初還不是看中我的天賦,但這有啥用呢?你要早知道我是精靈族大名鼎鼎的異端,恐怕躲我還來不及吧。”
艾莉嘉滿臉鄙夷,絲毫不給封豫面子。
當年,封豫初入高天城,發現艾莉嘉風木雙元素滿親和度,確實是起了愛才之心,希望能培養她成為一名藥劑師。
但那不過是他為了自己在高天城立足的權益之計罷了。
當他發現艾莉嘉那形同枯木的雙腿,知曉了她被精靈族所唾棄後,這位將將上任不到數日的“師傅”,與艾莉嘉閃電切割,劃清了關系。
艾莉嘉為此還難過了許久。
封豫雖說在煉藥一途天賦卓絕,但自身實力平庸。
加上作為人族,缺乏種族背景,並沒有一流勢力願意接納他。
最後,封豫只能選擇加入藥劑師協會。
為此,他不僅獻上了自己機緣巧合下得到的一劑優良藥方,更是強行用各種藥劑透支實力,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最後,他是進了藥劑師協會,卻只是落了一個名譽副長老的頭餃。
名譽長老本就是一個虛職,更何況還是副的。
莫說是地魔族的地牢守衛,就連協會中那些個藥童也心里清楚。
名譽副長老,屁用也沒有!
但是封豫卻對此格外珍惜,對于他這般實力平庸的人族覺醒者而言,這個別人棄之如敝屣的頭餃,已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此時,站在曾經的“弟子”面前,這位老頭兒又找回了些許自信,即便他也清楚,這不過是他“自以為是”也罷。
“是,我當初是不辭而別,但是我沒辦法,要怪只能怪你們精靈族……師傅也無力與他們抗衡啊。”
“呵呵,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呢……封老頭你來此處,不會只是為了與本天才續這廉價的師徒之情吧?”
“嘿,許久不見,你這丫頭倒是愈發牙尖嘴利了些。”
“廢話少說,沒事就滾,別在這擾了姑奶奶清修。”
封豫見艾莉嘉如此,但也不惱,畢竟他可是接了協會的任務來的。
“我听說,你交了朋友,還是我們人族?”
“關你屁事。”
“呵,只可惜你那朋友,似乎沒把你放心上,至今沒有一點消息。”
“你胡說,他們只是不在此處,不知道這一切罷了……不對,我根本不需要他們來救我。”
“嘖嘖嘖,這倒是讓我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把我徒兒迷成這般。”
“哼,自然是與你截然不同之人。”
艾莉嘉側過頭去,揚起下巴,頗有些驕傲的樣子,仿佛能交到這般朋友也印證了她的能力。
“是嗎?那你這朋友,搶了地魔族的寶貝,闖下這般大禍,怎麼未與你說一聲?”
“他們上次離開,有說何時歸來嗎?不會又是不辭而別吧?”
封豫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對于艾莉嘉口中的朋友,他其實一點也不感興趣。
“那是因為…因為…可能他們不想…讓我擔心……”
艾莉嘉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沒了底氣。
封豫見此,明白時機成熟,于是半蹲下來,湊到艾莉嘉跟前,語氣也溫柔了幾分。
“艾莉嘉,別這樣,與其在這受罪,不如重新拜回師傅門下,讓師傅救你離開這牢獄。”
“就憑你?”
對著封豫,艾莉嘉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當然不止是我,這一次,藥劑師協會也會站在你身後,你不是一直想進藥劑師協會嗎?”
“什麼意思?是那些老古董派你來的?”
艾莉嘉秀眉微蹙,語氣不善。她好像猜到封豫為何而來了。
“是或不是,重要嗎?”
“哼,你讓我感覺到惡心。”
見艾莉嘉這般態度,封豫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接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乖徒兒,師傅和協會能救你出去。”
“前提嘛,乖乖地交出‘八方之春’的配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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