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炮順著藥苗指引的方向往藥道箴言林走時，驗藥箱里的《藥道戒律集》正隨著步伐輕晃。封面是用粗麻線裝訂的牛皮紙，紙頁邊緣還留著被雨水浸過的褶皺，內頁用工筆抄錄著歷代藥道箴言“凡藥工，勿欺客，勿減料，勿妄言療效”“采藥材，辨真偽，識時節，忌貪多濫取”…… 每則箴言旁都標注著對應的藥道典故，最珍貴的是夾在書中的 “戒尺”，尺面刻著 “知行合一” 四字，尺尾因常年警示學徒已磨得光滑，此刻在箴言林的樹影里泛著肅穆的光。
孫子的酸枝木藥箱里，本源珠正與半塊刻著 “戒欺” 二字的石碑殘片共鳴，箱側老鱉把背甲貼在箱壁，甲上的水脈紋漫出淡青色的霧，混著遠處傳來的直播笑聲 —— 那是網紅在打卡牆前的嬉鬧聲。兩人剛穿過刻著 “持戒守真” 的石拱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攥緊了拳頭原本林立著百余塊戒律石碑的林地，如今被圈成了 “網紅拍照區”，石碑上的箴言被涂鴉覆蓋，“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 被改成了 “賺錢不封頂，忽悠有妙招”，而角落里的 “悟箴亭”（供人靜思戒律的石亭）被改成了 “打卡休息區”，亭柱上的 “藥業當存仁心” 對聯被換成了 “拍照發圈，點贊過百送禮品”。
“爺爺你看，他們把老祖宗的規矩改得亂七八糟！” 小家伙指著最顯眼的 “炮制戒碑”，原本刻著 “炒炭存性，煆淬得法” 的地方，被噴上了 “快速翻炒，省時省力” 的紅字，“這哪是警示，是教人學壞啊！” 箴言林中央的 “傳戒台”（歷代藥道傳人宣講戒律的石台）被換成了 “直播帶貨台”，主播舉著假冒的 “野生藥材” 喊著 “不管真假，買了就是賺”，台邊的 “抄箴石案”（供人抄寫戒律的石桌）上，堆著印著篡改後箴言的網紅文創，石案的裂縫里還卡著半張被撕碎的戒律拓片。更刺眼的是圍欄上的廣告牌“玩轉箴言，潮流打卡 —— 改句名言，發圈贏大獎”。
黃三炮走到被篡改的 “誠信碑” 前，伸手撫摸碑上的鑿痕 —— 那是清代藥幫用鏨子刻下的 “價實貨真，童叟無欺”，雖被紅漆涂改成 “高價忽悠，願者上鉤”，但深凹的刻痕里仍能看出原字的筆鋒。他從驗藥箱取出一卷戒律拓片，上面是 “采挖戒” 的原文“春不采芽，夏不掘根，秋不摘果，冬不伐苗，留三分生機”。“這是老祖宗定的規矩，” 他往傳戒台的舊址上一鋪，“采藥得給草木留活路，哪能像現在這樣連根刨？” 說話間他已找來塊抹布，蘸著清水擦拭石碑上的涂鴉，“你看這石質，吸了百年的日月精華，原字的靈氣還在，那些亂涂的字哪有這股子正氣？”
箴言林老板箴伯穿著印著 “戒律新解” 的 t 恤走來，手里拿著本《網紅箴言段子集》。他踢了踢旁邊的拓片筒“黃師傅別太死板了，現在誰還看這些老掉牙的戒律？我這‘創意改編’讓年輕人願意來，帶動了周邊消費，比你對著石碑發呆強多了。” 他指了指旁邊的文創銷量表，“看見沒？這月賣了五千套‘搞怪戒律書簽’，夠你拓十年碑文！”
孫子突然把老鱉從藥箱上抱下來，往 “改編戒律” 的網紅打卡牆前一放。老鱉似乎嫌那些字刺眼，猛地對著石碑噴出股清水，紅漆被沖掉一塊，露出下面 “戒貪” 二字的原貌。“大家快看！” 小家伙舉著攝像機繞場一周，“他們故意掩蓋真戒律！爺爺說真規矩得刻在心里，像這樣 ——” 他拿起黃三炮剛拓的 “戒欺” 碑文，大聲念了起來，引來幾個游客的駐足。
新出現的老戒律守護人戒伯背著個藤編工具箱走來，箱子里裝著護碑的工具小鏨子（修補碑文用）、拓片紙、防污劑，還有一本泛黃的《箴言釋義》。老人翻開釋義，里面記著每則箴言的由來“‘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源自明代藥商胡慶余堂，因一次誤將劣質藥材混入，掌櫃當眾銷毀並刻碑自警”。“當年我師父教我護碑，第一樁事是悟箴言，他說‘這些字不是擺設，是藥道的命根子，丟了一條，藥道就歪一分’。” 他指著被改得最離譜的 “配伍戒碑”，“這原是講‘君臣佐使，配伍嚴謹’，哪能改成‘胡亂搭配，噱頭第一’？”
箴伯被說急了，從倉庫推來台 “智能改字機”，往里面輸入 “戒律創新” 關鍵詞“看好了！這機器能自動生成符合網紅審美的新戒律，押韻好記，傳播性強，比你守著老碑文強多了！” 他按下生成鍵，機器立刻在空白石板上噴出 “賣藥靠演技，賺錢靠臉皮” 的字樣，“等會兒對比下，看你土法護碑和我這‘科技創新’有啥不一樣！”
黃三炮沒接話，從《藥道戒律集》里翻出張 “戒律十則”，上面用朱砂標著 “一戒欺客，二戒造假，三戒減料，四戒妄言，五戒貪利，六戒濫采，七戒粗制，八戒忘本，九戒輕教，十戒悖德”。他拿起小鏨子，對著 “誠信碑” 上被篡改的地方輕輕鑿擊“這叫‘補箴’，” 他指著眼眶里的石屑，“得順著原字的刻痕修，讓後人知道老祖宗的規矩沒變，機器哪懂這敬畏？” 說話間個戴眼鏡的歷史老師湊過來說“這些碑文是研究藥道倫理的活化石，哪能說改就改？” 黃三炮遞給他一把小刷子“來，幫著清理碑面，讓更多人看清真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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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伯突然往 “守箴石”（檢驗是否堅守戒律的奇石）上放了塊印著篡改戒律的文創，石頭立刻蒙上層黑灰；再放上黃三炮拓的 “戒欺” 碑文，石面竟透出溫潤的金光，還隱隱浮出 “守真” 二字。“瞧見沒？” 老人用手指點著碑文上的字跡，“真戒律的字里有筋骨，假改編的字里只有銅臭，這可不是機器能糊弄的！”
箴伯臉色鐵青，突然按下總控台的紅色按鈕，所有擴音器同時播放起改編後的戒律段子“給你們看點厲害的！” 屏幕上開始播放網紅們圍著篡改石碑跳舞的視頻，“這是‘傳統文化年輕化’，年輕人就喜歡這個，不服氣？”
黃三炮將 “戒尺” 往傳戒台的石座上一立，戒尺的青光與石座的紋路交融，竟在半空凝成幅《戒律踐行圖》—— 畫面里的藥商拒絕用劣質藥材，藥農在采藥時特意留下幼苗，藥工在炮制時嚴格把控火候，每個人臉上都帶著 “克己守戒” 的鄭重。“這才是箴言林該有的樣子，” 黃三炮對圍觀的游客說，“戒律不是擺設，是用來守的，是藥道安身立命的根本，哪能拿來娛樂惡搞？”
孫子突然想起什麼，從藥箱里掏出本源珠往守箴石上一放。珠子的光芒順著石縫蔓延，那些涂鴉突然自動剝落，被篡改的碑文恢復了原貌，而被改成休息區的悟箴亭竟自己擺上了抄箴用的筆墨紙硯。幾個網紅忍不住關掉了直播設備，圍過來看黃三炮修補碑文，臉上露出愧色。
戒伯趁機往眾人手里塞了本《藥道戒律淺釋》“來，拿著看，這里面講每則戒律的意思和故事，比如‘勿欺客’是說不能把次藥當好藥賣，那些忽悠人的哪懂這些？” 他自己先拿起拓片紙，往 “炮制戒碑” 上一鋪，“這叫傳承，得讓老規矩活下去，比瞎改強多了。”
箴伯見勢不妙，想趁亂啟動鏟車毀掉幾塊原始石碑，卻被黃三炮用戒尺攔住手腕。“箴言林不是游樂場，” 黃三炮的聲音透過擴音器聲格外清晰，“這些戒律是藥道的底線，是救人的良心，丟了這些，藥就成了害人的東西，這是老祖宗用血淚換來的教訓，不是娛樂段子能替代的。”
本源珠突然飛向箴言林最高處的 “守戒旗”，旗面無風自動，顯出八個古字“持戒守真，藥道方興”。隨著旗幟展開，所有擴音器的線路突然燒斷，而被涂鴉的石碑竟自己抖落灰塵，露出清晰的戒律原文。黃三炮往傳戒台邊撒了把藥種，瞬間長出片翠綠的幼苗，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在地面匯成 “守箴” 二字。
孫子舉著攝像機跟拍，鏡頭里的本源珠正往西北方向飛去，那里隱約可見一片藥道廣場的輪廓。“爺爺，珠子往‘藥道聚賢廣場’去了！”
黃三炮望著那片曾匯聚藥道同仁議事的廣場，突然想起戒伯的話“規矩就像藥方里的君臣，缺了一味，整個方子就沒用了，守不住戒律，藥道早晚得斷了根。” 他扛起藥鋤，老鱉慢悠悠爬回藥箱，一行人順著藥苗指引的方向走去，身後傳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 那是箴言林久違的、屬于戒律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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