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炮蹲在曬鹽場的青石板上，手里的竹篩正顛著剛收的海鹽。晨露在鹽粒上凝成細珠，被朝陽照得像撒了把碎鑽，篩子底下二十口鐵鍋已經冒起白煙，灶膛里的桑柴火 啪作響，把切成絲的杜仲烘得卷了邊。穿鱷魚皮鞋的趙四海叼著雪茄晃過來，鞋跟碾過鹽粒發出咯吱聲“炮哥，你這鹽炒杜仲還賣六百八一公斤？我那機器噴鹽的才兩百二，養老院都按噸訂。”
黃三炮捏起根杜仲絲對著光看，斷面的白絲像銀絲般牽連，撒上的海鹽正順著紋路往里滲“你那是鹽漬，我這是鹽炒。” 他往竹篩里舀了勺桃花鹽，這鹽粒帶著淡淡的粉暈，是用清明前的桃花水曬成的，“鹽得用潮汐制的桃花鹽，炒到杜仲絲發脆而不焦，鹽氣鑽進筋絡才算數。” 他指了指海邊的鹽田，“道光年間傳下來的法子，每月大潮時收的鹽，含的微量元素能讓杜仲的補力增三成。”
趙四海從公文包掏出份檢測報告，紙頁上的數字刺眼“你看這綠原酸含量，我這機器炒的 86，比你這土法子高 03 個點。” 他抓起根杜仲絲往嘴里塞，立刻吐了出來，“ 咸！現在誰還吃這麼重口的中藥？” 黃三炮把竹篩往石桌上一磕，鹽粒濺到趙四海的鱷魚皮帶上“你那是工業鹽，炒出來的杜仲吃多了傷腎。” 他從懷里掏出個玻璃罐，里面的杜仲絲泛著琥珀色，“正經鹽炒的，嚼著發綿，鹽味藏在絲里，像吃帶咸香的筋頭巴腦。”
突然傳來電動三輪車的突突聲，穿碎花衫的陳奶奶抱著個布包沖過來，布包里露出個 x 光片“炮哥，你上回給我的鹽炒杜仲太神了！我那老寒腿，用酒泡了擦，現在能打太極拳了！” 她掀開褲腿，膝蓋上的膏藥印還沒消，“醫院說要換關節，我就信你的老法子，果然管用！”
趙四海嗤笑一聲，掏出手機點開直播“家人們看好了，這就是所謂的‘古法鹽炒杜仲’，連生產許可證都沒有，敢給老人用。” 他把鏡頭懟到黃三炮的鐵鍋上，“你們看這鹽粒大小不一，衛生條件堪憂。” 直播間立刻彈出彈幕“三無產品害人！”“支持趙總，標準化生產才靠譜！”
黃三炮突然抓起一把杜仲絲，往趙四海的檢測報告上一撒，神奇的是，杜仲絲上的鹽粒竟在紙上畫出淡淡的水痕“看見沒？這叫‘鹽走筋絡’。” 他從曬鹽場的石縫里摳出塊老鹽晶，“這是光緒年間的鹽晶，埋在杜仲樹根下三年，挖出來就能直接入藥。” 他往陳奶奶的布包里塞了把杜仲絲，“回去用米酒泡，每天擦三次，保準你能跳廣場舞。”
穿白大褂的營養師突然擠進來，手里舉著個檢測儀“黃師傅，您這桃花鹽的鉀含量是普通海鹽的 18 倍！” 她轉向趙四海，“而您這批‘精制鹽’，檢出了亞鐵氰化鉀，這在藥用鹽里是嚴令禁止的。”
趙四海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手機 “啪” 地掉在鹽堆里，直播畫面還對著他慌亂的表情。陳奶奶突然指著他的公文包“我認得你！上回在菜市場賣假海帶的就是你！” 周圍的鹽農們立刻圍上來，七嘴八舌地控訴“他還收過我們的劣質鹽，說是能當藥用！”“我兒子吃了他那鹽炒杜仲，掉了半口牙！”
黃三炮趁機往鐵鍋里倒了勺新曬的桃花鹽，鹽粒遇熱立刻發出 “滋滋” 聲，裹著杜仲絲翻滾成金褐色“這叫‘三炒三晾’，頭遍用大火讓鹽附著，二遍用中火讓鹽滲透，三遍用小火讓鹽定形。” 他往陳奶奶的米酒罐里舀了兩勺，“泡七天，每天搖三次，讓鹽氣和酒氣擰成一股繩。” 陳奶奶掏出個紅布包塞給他，里面是剛收的花生“炮哥，我那老頭子說，你的杜仲絲嚼著有股海水的鮮味，比他喝的海帶湯還帶勁。”
突然有輛黑色商務車停在鹽田邊，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搖下車窗“黃師傅，我們是保健品公司的，想訂五十噸鹽炒杜仲，每公斤加兩百。” 趙四海眼楮一亮，撲過去拽住男人的胳膊“老板！我這兒有現貨，三百一公斤！” 男人嫌惡地甩開他“我們檢測過了，黃師傅的杜仲能達到藥食同源標準，你的只能當飼料添加劑。”
黃三炮蹲在鹽田邊，慢悠悠地往竹篩里撒鹽“鹽炒杜仲講究‘看潮下鹽’，大潮時的鹽勁足，得少放；小潮時的鹽柔，得多加。” 他指了指天邊的雲，“今天要下陣雨，得把炒好的杜仲趕緊收了，潮了就白費功夫。” 男人立刻掏出合同“我們建個烘干車間，保證不受天氣影響。” 黃三炮卻搖了搖頭“潮乎乎的天，杜仲吸的鹽氣才夠潤，烘干的太燥，補力得折一半。”
穿校服的孫子突然跑過來，舉著張獎狀“爺爺，我寫的《爺爺的鹽炒杜仲》得了獎！” 他念起作文來，“爺爺的鹽粒會跳舞，粘在杜仲絲上像給老樹穿了水晶衣” 周圍的人都笑起來，黃三炮的耳根有點發紅，趕緊往孫子兜里塞了把鹽炒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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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四海見勢不妙，偷偷摸摸地想開車溜走，卻被趕來的市場監管人員攔住。穿制服的小李舉著執法記錄儀“趙四海，涉嫌用工業鹽冒充藥用鹽，跟我們走一趟。” 他拿起袋鹽聞了聞，“這刺鼻的味是亞硝酸鹽，不是正經海鹽的鮮味。”
日頭升到頭頂時，保健品公司的男人遞來預付款“黃師傅，我們按您的法子建鹽田，您負責技術指導。” 黃三炮卻指著鹽田邊的石碑，上面刻著 “潮汐制鹽記”“這手藝得跟著潮汐走，急不得。” 他往男人手里塞了包剛炒好的杜仲，“先試試水，覺得中用再說合作的事。”
陳奶奶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炮哥，我听老姐妹說，鹽炒杜仲還能治腰疼？” 黃三炮眼楮一亮，從懷里掏出本線裝書“你說對了！得用黃酒炒的杜仲，加核桃肉，專治腎虛腰疼。” 他往陳奶奶手里塞了包杜仲粉，“回去蒸雞蛋吃，早晚各一次，比吃止疼片強。”
暮色漸濃時，二十口鐵鍋的余溫還沒散盡。黃三炮往鹽田邊的石臼里倒了新收的鹽，孫子蹲在旁邊幫忙搗“爺爺，明天大潮，是不是能多收點桃花鹽？” 黃三炮望著遠處的海平面，那里正泛起淡淡的紅暈“大潮的鹽是好，可听說上游建了個化工廠，排的水把鹽田都染了” 他突然沉下臉，“明天得去上游看看，這鹽要是毀了，杜仲的手藝也傳不下去了。”
孫子突然指著遠處的鹽堆，那里不知何時來了群白鷺，正悠閑地啄著地上的鹽粒“爺爺你看，白鷺都愛吃你的鹽！” 黃三炮望著那群白鷺，突然笑了“白鷺比人精，哪的鹽干淨，它們最清楚。” 他把炒好的杜仲絲裝進陶罐，“明天去上游，咱也帶上點杜仲絲，讓那化工廠的人瞧瞧，好東西是咋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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