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信剛鑽進那道混著直言不諱的嗆聲與拐彎抹角的低語的漩渦，就被一堆實話實說的投訴信和含沙射影的留言條埋到膝蓋。左手攥著的《剛柔處世手冊》正和某毒舌的 “嘴強王者” 宣言纏成死結，掙扎時書里掉出的 “第四章第四節” 飄到腳邊 —— 紙上 “言貴得體” 四個字被人用綠筆涂改成 “實話難听也得說”，旁邊還畫著個把 “你胖得像豬” 當贊美說的愣頭青。
“這地方的直曲熵比社區的剛柔混亂還離譜！” 亂信扒開粘在袖口的拜年話集錦，指著前方烏泱泱的人群直咋舌，“你看那穿西裝的 hr，面試時對求職者說‘你簡歷像廢紙，能力不如實習生’，還對著《招聘指南》說‘誠實是美德’；隔壁婚介所更絕，給矮個子男士介紹對象時說‘他雖然海拔不突出，但靈魂很挺拔’，轉頭對女方說‘濃縮的都是精華’！”
話音未落，步行街中央那台 “實話實說台” 與 “委婉表達器” 的融合裝置突然發出齒輪卡殼的脆響，屈伸絞纏帶殘留的能量裹著直言批評和隱晦暗示，在空中擰成道 “言語絞纏帶”︰左邊飄著刻著 “直” 字的長矛，右邊懸著標著 “曲” 字的軟鞭，帶起的氣流把剛柔架起的剛柔相濟橋吹得像條被揉皺的《說話之道》。
“快把那台老式話本拖過來！” 剛柔的青銅剛柔秤突然發出書頁撕裂的輕響，秤盤上的直言柬和婉言帖開始互相撞擊，“這絞纏帶在篡改言語邏輯 —— 你看橋欄桿上的標語，上午還是‘言有盡而意無窮’，現在直接改成‘拐彎抹角就是虛偽’！”
話沒說完，裂開的地磚縫里冒出串帶著墨水與蜜糖混合氣味的氣泡，泡里鑽出來個拎著 “直曲調和儀” 的老學究。他穿件洗得發白的長衫，左胸別著枚 “言為心聲” 徽章，一半是刻著 “直言” 的竹簡，一半是寫著 “婉語” 的絹帛，中間用根絲線拴著枚 “慎言” 玉印。最醒目的是他手里的儀器，左邊顯示屏跳著言語直白度數值，右邊滾著委婉指數曲線，中間的 “表達平衡點” 正像個結巴似的磕磕絆絆。
“你們踩碎的是 2021 年那封把客戶罵到拉黑的投訴信。” 老學究突然按住亂信揮舞的手，指尖劃過的地面浮現出淡紫色的言語脈絡圖，“瞧見沒？這地磚上的對話在自相矛盾 ——‘你這件衣服真難看’和‘這風格很獨特’在打架，說明有人把‘口無遮攔’和‘陰陽怪氣’攪成了漿糊，就像給匕首裹棉花，要麼扎傷人，要麼讓人覺得虛偽。”
亂信突然指著言語絞纏帶中心︰“那團霧氣里有個會自己變卦的話癆木偶！” 果然，霧中懸著個提線木偶，嘴里先蹦出 “你這菜咸得發苦”，轉瞬間換成 “這菜味道很有層次感”，胸口還貼著 “真誠與委婉任選” 的標簽，看著格外滑稽。
“典型的言語失調癥。” 調和師從長衫口袋掏出副玳瑁眼鏡，往鼻梁上一架，點開調和儀的投影功能 —— 左邊畫面里，某丈夫對著做飯失手的妻子喊 “你除了吃還會干啥”，妻子摔了鍋鏟回娘家，他還對著空蕩蕩的廚房說 “我只是說實話”；右邊畫面中，某員工想請假卻說 “我最近身體不太適合高強度工作，家里也有點事，或許需要調整一下狀態”，領導盯著他看了十分鐘才明白 “你是想請假啊”。黑色能量從兩個畫面里滲出來，在剛柔相濟橋上凝成層黏糊糊的東西，湊近一看竟是凝固的墨水和融化的糖霜混合物。
“給你看個新鮮的。” 調和師突然調出組數據，左邊柱狀圖顯示某超市收銀員因直言 “你選的都是垃圾食品”，被投訴率是同事的八倍；右邊餅圖里，某客服用 “您反饋的問題我們非常重視，會盡快優化” 替代 “這是你自己操作不當”，客戶滿意度提升三成。“這叫‘言語兩極化’，就像把安慰說成嘲諷，把拒絕包裝成繞口令，听者累，說者也累。” 他突然把調和儀往地上一頓，周圍亂飛的留言條頓時落了地，“解決這問題得用‘語境適配法’，老祖宗早就懂 —— 對失意人不說得意話，對敏感者不用尖銳詞，別總想著‘我爽就行’。”
這時，個戴工牌的年輕人舉著《溝通聖經》沖過來，書上 “真誠至上” 四個字被標紅加粗︰“我對領導說‘你這方案漏洞比篩子多’，他居然給我穿小鞋，這世界太虛偽！” 話音剛落，個穿旗袍的茶藝師端著茶杯擠進來，對客人說 “這茶有點青澀，像極了未經世事的少年”，其實是想說 “這茶是次品”。
調和師突然笑了，從布包里倒出堆銅錢和茶餅，在地上擺出個對話場景︰“小伙子你這叫‘言語暴力’，就像用斧頭劈柴卻劈在人腳上，還說‘我只是想干活’；茶藝師你這叫‘故弄玄虛’，把簡單話繞成九曲橋，客人喝著茶還得猜你到底想說啥。” 他用戒尺敲了敲兩人的道具，“這倆加起來，就是絞纏帶的能量源。”
亂信突然被腳邊的東西絆了個趔趄，低頭發現是本《毒舌指南》，扉頁上用燙金大字寫著 “嘴狠才是真性情”，夾著的某網紅筆記里還寫著 “罵粉絲笨能漲熱度”。調和師踢了踢那本書︰“這叫‘言語踫瓷術’，把刻薄當個性，把繞彎當智慧，最後多半是‘說者無心，听者記仇’。”
正說著，言語絞纏帶突然甩出道七彩光帶，把調和儀的屏幕砸出蛛網紋。眾人只見屏幕上的直曲曲線突然打成死結，現實中某親戚在婚禮上對新娘說 “你化妝也遮不住皺紋”，被追著打還喊 “我是為你好”；隔壁房產中介把漏水房說成 “親水戶型”，客戶簽完合同才發現 “這哪是親水，是泡水”。
“該亮真本事了。” 調和師突然扯開長衫扣子，露出里面印著 “言隨境遷” 的汗衫，從懷里掏出本《論語》和《世說新語》，“孔子對不同學生說不同話，嵇康拒仕卻寫《與山巨源絕交書》—— 看見沒？這才叫言語藝術，不是靠嘴炮傷人，也不是靠繞彎子騙人。”
他把兩本書往空中一拋，書頁化作無數個對話氣泡，有的寫著 “直話婉說”，有的標著 “婉語含真”，在空中連成道言語橋。奇妙的是，絞纏帶里的長矛和軟鞭踫到橋梁，突然變得溫順起來，像兩個被調教好的舌辯家，乖乖地圍著表達平衡點轉圈。
“記住嘍，” 調和師把直曲調和儀塞進亂信手里，“對明白人不用繞彎，對敏感者莫說直話。就像老中醫開藥方，猛藥治急癥，溫藥養虛體，從沒听說過給虛弱人下瀉藥的。”
亂信剛接過儀器，就听見遠處傳來爭吵聲。扭頭一看，某家長對考砸的孩子說 “你就是個廢物”，孩子哭著頂嘴 “你說話才像垃圾”；旁邊推銷員對著大爺說 “這保健品能治百病，就是有點貴”，其實心里想 “不買拉倒”。
“那是‘恩怨’遺址的方向。” 調和師眯起眼楮，指了指天邊的漩渦，“听說那兒的人，要麼記仇記到挖祖墳，要麼原諒到沒底線，比不會說話的還擰巴。” 他突然從懷里掏出本《言語得體指南》扔給亂信，“拿著，下次遇到把‘毒舌’和‘繞彎’當能耐的，翻第六章第二節。”
亂信接住書時，發現扉頁夾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面寫著︰“話是開心鎖，也是穿心箭，鑰匙和箭頭，全在分寸間。” 正想問問啥意思，調和師已經背著話本鑽進了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恢復秩序的步行街里 —— 此刻某店員正對試穿不合身的顧客說 “這衣服版型有點挑人，您可以看看旁邊那件”，旁邊的電子屏滾動播放著 “言語有溫度，溝通有尺度” 的標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