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光。
黎簇的意識從虛無中緩緩浮起，首先感知到的是一縷金光在眼皮上跳動。他試著動了動手指——右手傳來冰冷的金屬觸感，左手則被溫暖的織物包裹。鼻腔里充斥著青銅銹跡和藏香混合的奇異氣味。
"醒了就別裝死。"
這聲音讓黎簇猛地睜開眼。吳邪坐在床邊一把破舊的木椅上，右臂纏滿繃帶，從指尖到肘部裸露的皮膚上爬滿了金色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陽光從帳篷的縫隙透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死了嗎？"黎簇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差一點。"吳邪遞來一碗冒著熱氣的酥油茶，"你的心髒停了整整四分鐘。張起靈用青銅樹的能量把你硬拽了回來。"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青銅樹、第七朵花、自己挖出的那顆"心髒"...黎簇下意識摸向胸口，觸到的不再是星形烙印，而是一道凸起的疤痕，形狀酷似一扇微縮的青銅門。
帳篷門簾被掀開，張起靈彎腰走進來。他的狀態比黎簇上次見到時好多了——左半身的青銅化已經消退，只留下蛛網般的銀色紋路；右眼的金色代碼也基本消散，重新變回深不見底的黑色。但脖子上多了一條奇怪的金屬項鏈，墜子是個微型青銅匣。
"系統？"黎簇緊張地問。
"休眠狀態。"吳邪啜了一口茶，"但不是永久性的。我們只關閉了西藏節點，全球青銅網絡仍在運行。"
張起靈沉默地檢查黎簇的青銅右手，手指在某些關節處稍作停留。黎簇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金屬手掌可以隨心所欲地活動，就像天生的肢體一樣。更神奇的是，當他集中注意力時，金屬表面會浮現出與吳邪手臂相似的金色紋路。
"適應性良好。"張起靈難得地給出評價，"共生完成度37。"
帳篷外突然傳來嘈雜聲，接著是王胖子標志性的大嗓門︰"同志們！看看胖爺我找到了什麼！"
門簾再次掀開，但進來的不是王胖子，而是一個讓黎簇渾身緊繃的身影——解雨臣！他的機械左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簡陋的義肢，右半邊人臉蒼白消瘦，但眼神是清明的，屬于人類的眼神。
"你..."黎簇條件反射地往後縮。
"機械部分已經移除。"解雨臣的聲音虛弱但清晰，"西王母系統崩潰時，我們這些被控制的載體都獲得了短暫的自由。"
王胖子擠進帳篷，手里捧著一塊長方形物體，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各位觀眾！來自青銅樹下的驚喜大禮包！"
他掀開油布，露出一塊長約一米的青銅板，表面刻滿密密麻麻的凹點。黎簇起初以為那是某種文字，仔細看才發現是二進制代碼——"0"和"1"的排列組合，每組八個點為一單元，整塊板子至少有上萬組。
"石棺里的東西。"吳邪放下茶碗，眼楮微微發亮，"系統崩潰時從樹根下面彈出來的。"
張起靈接過青銅板，手指輕撫過那些凹點。當他觸踫到特定位置時，某些凹點會短暫亮起藍光，形成局部的圖案。
"需要解碼器。"解雨臣湊近觀察，"這不是普通二進制，有加密層級。"
吳邪突然伸出右手，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流向指尖︰"讓我試試。"
他的手指接觸青銅板的瞬間，那些金色紋路立刻沿著凹點蔓延，像是有意識般在代碼間穿梭。青銅板開始發熱，表面浮現出淡藍色的全息投影——是一行行古老的篆體字！
"首行文字..."吳邪眯起眼楮辨認，""若觀測者知曉真相，則重置"..."
黎簇後背躥起一股寒意。這不就是系統一直在執行的指令嗎？那個導致1846次輪回的底層協議！
解雨臣突然臉色大變︰"別讀了！這是——"
太遲了。青銅板劇烈震動，代碼如潮水般流動重組，最終定格在一行閃爍的紅字上︰
「檢測到未授權訪問
激活自毀協議
釋放記憶病毒」
"扔掉它！"解雨臣大喊。
張起靈反應極快，抓起青銅板就要往帳篷外沖。但板子突然像磁鐵般吸附在他的金屬項鏈上，兩者接觸處迸發出刺眼的火花！更可怕的是，那些二進制凹點開始像活物一樣蠕動，重新排列成新的圖案——一個微縮的西王母頭像！
"它想寄生！"吳邪一把拉開黎簇，"所有人後退！"
青銅板上的西王母頭像張開嘴，釋放出一團藍色霧氣，直奔最近的解雨臣而去！霧氣接觸他的皮膚後立即滲透，解雨臣頓時僵直，眼球快速轉動，嘴里機械地重復︰
"重置倒計時...72小時...所有節點重啟...清除所有變量單位..."
王胖子抄起鐵鍬拍向青銅板。"鐺"的一聲巨響，板子紋絲不動，反倒是鐵鍬被震飛。張起靈的黑金古刀出鞘，刀鋒上的紋路亮起金光，狠狠斬向連接處——
金屬踫撞聲伴隨著電子尖嘯。青銅板終于被劈開，但已經有一半代碼轉移到了張起靈的項鏈上！剩下的半塊板子落在地上，仍在不斷釋放藍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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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吳邪拽著黎簇往外沖，"帳篷要塌了！"
他們剛沖出幾步，身後的帳篷就發出不祥的撕裂聲。黎簇回頭看見張起靈單手提著解雨臣躍出，王胖子則抱著那半塊青銅板滾到安全距離。下一秒，整個帳篷被藍霧充滿，布料和支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融化，最終化為一灘冒著氣泡的黏液。
"我滴個乖乖..."王胖子擦著冷汗，"這玩意兒比王水還猛。"
解雨臣跪在地上干嘔，吐出一些銀色液體。他的瞳孔時而放大時而收縮，顯然在與入侵的病毒抗爭︰"它在...改寫我的記憶...我看到...前1846次輪回..."
張起靈摘下項鏈，發現墜子已經變成了半青銅半代碼的混合體。當他試圖用黑金古刀分離時，項鏈突然發出機械音︰
「載體kx0001
記憶防火牆破損率89
建議立即執行記憶清洗」
吳邪奪過項鏈，右手金光大盛，硬生生將青銅部分從代碼中撕開！兩種物質分離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像是活物被生生扯斷。
"這不是普通存儲器。"吳邪檢查著剩下的代碼部分，"是系統核心的碎片，包含原始協議。"
黎簇撿起王胖子丟下的半塊青銅板。出乎意料的是，它現在安靜得像塊普通金屬，凹點也不再蠕動。但當他的青銅右手觸踫表面時，板子內部傳來微弱的脈動，像是某種休眠中的生物。
"現在怎麼辦？"王胖子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這鬼東西說72小時後系統重啟，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解雨臣突然抬頭，眼楮完全變成了銀色︰"不...不是72小時...是已經開始了..."
他指向遠處的天空。眾人轉身，只見西藏青銅樹原本所在的位置現在只剩一個巨大坑洞）上空，七道青銅光柱重新亮起，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狀。更可怕的是，全球各地的新聞廣播同時從王胖子的收音機里炸響︰
"緊急消息...長白山天池水位異常下降..."
"塔木陀地區發生里氏7.8級地震..."
"青海湖出現巨大漩渦..."
"巴乃古寨所有居民集體昏迷..."
"七大節點同時激活。"張起靈的聲音比冰還冷，"系統在自我修復。"
吳邪快速檢查剩下的半塊青銅板︰"我們需要完整代碼才能徹底關閉系統。另外半塊在項鏈里融合了，除非..."
他看向解雨臣，後者正痛苦地抱著頭，銀色液體從鼻孔和耳朵里滲出。
"除非什麼？"黎簇問，但心里已經猜到答案。
"除非讀取解雨臣腦中被植入的病毒代碼。"吳邪的聲音沉重，"那些代碼是另外半塊的鏡像。"
王胖子倒吸一口涼氣︰"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不一定要命。"張起靈從背包取出一個古樸的青銅面具——黎簇認出是在移動宮殿里見過的那個，"可以暫時隔離他的意識，直接讀取記憶層。"
解雨臣突然停止顫抖，銀色的眼楮直視吳邪︰"做吧。反正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右半邊人臉露出決絕的表情，而左眼機械部分的銀光則規律閃爍，像是某種倒計時。
吳邪和張起靈交換了一個眼神。黎簇從中讀出了某種可怕的默契——他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黎簇，你的青銅右手。"吳邪突然轉向他，"現在能感覺到什麼？"
黎簇愣了一下，隨即集中注意力到金屬手掌。一種奇異的感知隨之浮現——他能"感覺"到青銅板內部的脈動節奏，甚至能隱約感知解雨臣體內流動的銀色病毒！
"像是...心跳？"他嘗試描述，"但更有規律，像計算機程序。"
"共生體在適應你。"張起靈戴上面具，聲音變得機械化，"準備連接。"
接下來的操作像是某種古老儀式與現代科技的詭異結合。張起靈將變異的項鏈放在解雨臣頭頂，吳邪用右手金色紋路連接項鏈和青銅板，而黎簇則被要求用青銅右手握住解雨臣的機械義肢。
"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松手。"吳邪警告道，"一旦連接中斷，他的意識會被病毒徹底吞噬。"
王胖子在周圍撒上一圈銀色粉末黎簇認出是古潼京用過的納米銀粉塵），然後退到安全距離︰"胖爺我給你們把風。有啥不對勁馬上喊停！"
張起靈的面具開始發光，紋路與項鏈上的代碼同步閃爍。吳邪低聲念誦著什麼，右手金光流入青銅板，激活了更多凹點。黎簇閉上眼，集中注意力在青銅右手的觸感上——
世界轟然崩塌。
黎簇感覺自己被吸入一個由數據和記憶構成的漩渦。無數畫面碎片般閃過︰西王母跪拜青銅柱...張起靈在長白山揮刀...吳邪在透明立方體中掙扎...但這些都迅速遠去，他被拉向漩渦深處的一個光點...
光點擴大，變成一間純白的實驗室。十二個透明培養艙排列成環，每個艙體里都漂浮著一個吳邪原型體。實驗室中央站著七個人——初代管理員，但他們穿著現代白大褂，正在操作某種先進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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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7次文明實驗即將結束。"為首的管理員說，聲音與系統廣播一模一樣，"觀測者x的表現超出預期，建議升級為永久核心。"
"反對。"另一個管理員搖頭，"情感變量已經失控。他與載體kx0001的聯結會威脅系統穩定。"
畫面切換，顯示吳邪在移動宮殿觸踫地球儀的場景。當鏡頭拉近時，黎簇震驚地看到吳邪皮膚下的金色代碼正在主動改寫系統指令！那不是被動感染，而是有意識的入侵...
"發現了嗎？"一個聲音在黎簇耳邊響起。他轉頭，看到解雨臣的虛影漂浮在記憶漩渦中，"吳邪從來不是被動觀測者...他是病毒，西王母留下的最後病毒..."
畫面再次變化，顯示青銅樹下年輕的西王母將一個嬰兒放入樹洞。但這次視角更近，黎簇清楚地看到嬰兒胸口烙印的細節——不是簡單的樹與門，而是樹從門中生長出來的圖案！
"你是鑰匙也是鎖。"解雨臣的虛影越來越淡，"但鎖孔在..."
一陣劇烈的疼痛打斷了黎簇的感知。他被迫退出記憶漩渦，發現自己仍跪在營地，但手中握著的解雨臣義肢正在發燙變紅！更可怕的是，解雨臣的頭部完全變成了銀色，嘴巴機械地開合，重復著︰
"重置進度31...清除所有情感變量...優先目標︰觀測者x與載體kx0001..."
"斷開連接！"吳邪大喊，"病毒反溯了！"
張起靈的黑金古刀閃電般劈下，精準切斷項鏈與解雨臣之間的能量連接。但為時已晚——解雨臣的身體劇烈抽搐，機械左眼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西藏青銅樹下，一個隱藏的地下室入口正在緩緩打開。入口內部是純白的走廊，盡頭有一扇刻滿星圖的金屬門。
"核心控制室..."解雨臣的人類部分掙扎著說出最後的話語，"樹只是天線...真正的系統在...地下..."
他的身體突然僵直，隨後像斷線的木偶般倒下。銀色液體從七竅流出，在沙地上組成一行二進制代碼後迅速蒸發。
王胖子沖過來檢查脈搏︰"還活著！但腦電波...像是被格式化了。"
黎簇看向手中的半塊青銅板。在連接過程中，它已經吸收了足夠多的代碼，現在表面凹點自動重組，形成完整的星圖——正是西藏青銅樹下的地形圖，標記出一個隱藏入口！
"72小時..."吳邪檢查著解雨臣的狀況，"不，現在只剩56小時了。系統加速了重啟進程。"
張起靈拾起被劈成兩半的項鏈。金屬部分已經完全死寂，但代碼部分仍在發光，投射出一行小字︰
「if 觀測者與載體聯結 then 強制分離」
黎簇突然明白了一切。系統真正害怕的不是觀測者知曉真相，而是吳邪和張起靈之間那種超越程序的情感聯結！那才是能真正破壞輪回的"病毒"！
"收拾裝備。"吳邪站起身，金色紋路在右臂上如火焰般流動，"我們去會會這個"真正的系統"。"
王胖子背起昏迷的解雨臣︰"這哥們怎麼辦？"
"帶上。"張起靈將黑金古刀歸鞘，"他的機械眼里有地圖。"
黎簇低頭看向自己的青銅右手，發現金屬表面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微小的文字——是解雨臣在記憶漩渦中未說完的話︰
「鎖孔在觀測者心髒」
他猛地抬頭看向吳邪，後者正無意識地摸著胸口那個狗銅鈴形狀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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