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在第七個小時終于停了。我拖著臨時制作的雪橇，每一步都讓右臂的青銅紋路更深一分。秦嶺山脈已經消失在北方地平線，眼前是望不到邊的雪原，偶爾露出幾塊黑色玄武岩，像大地潰爛的瘡疤。
青銅鑰匙掛在胸前，隔著衣服散發微弱熱度。王胖子的銅錢羅盤在掌心顫動，指針固執地指向西南。但最詭異的指引來自雪地本身——每隔幾百米，就會出現一滴青金色的血跡，在白雪襯托下像會發光的寶石。
"張起靈..."我蹲下檢查最新發現的血跡，指尖觸踫的瞬間，血液竟然微微蠕動，向西南方向延伸了半厘米才凝固。這絕對不是普通血跡。
雪橇上的裝備所剩無幾︰半壺水、幾包壓縮餅干、從廢墟里撿回的醫藥包。我的右臂已經完全青銅化，肘關節反轉成非人角度，能像螳螂前肢般折疊。這具變異肢體不知疲倦，但每使用一次，皮膚下的電路紋路就向心髒逼近一分。
黃昏時分，血跡指引來到一處冰裂隙前。裂縫寬不過兩米，但深不見底，邊緣結著藍幽幽的冰晶。正當我準備繞路時，銅錢羅盤突然發燙，指針垂直指向裂隙底部。
"下面？"我趴在邊緣張望，隱約看到一點青光閃爍。
用登山繩固定好自己，我倒吊著下降。裂隙內壁布滿銳利冰凌，劃得臉頰生疼。下降到二十米左右，空間突然開闊——是個天然冰洞！而那點青光來自洞壁凹陷處，隱約勾勒出人形輪廓。
"張起靈！"
我蕩過去，差點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松手——他整個人嵌在冰層里，像琥珀中的昆蟲。皮膚完全被青銅紋路覆蓋，左眼半睜著，瞳孔擴散成青金色漩渦。最駭人的是他的胸口，五個黑洞貫穿身體，邊緣凝結著青銅色的冰晶。
手指顫抖著探向他的頸部。當觸到皮膚的剎那，冰層突然龜裂！
" 啦——"
張起靈從冰中跌落，我慌忙接住。他的身體輕得不可思議，仿佛骨骼已經中空。但確實還有微弱的脈搏，慢得可怕——每分鐘不到十下。
"堅持住..."我把他綁在背上攀繩而上，右臂的青銅手指摳進冰壁，帶起一串冰渣。
回到地面時天已全黑。北極星在雲隙間閃爍，風又開始嗚咽。我迅速扎好帳篷，把張起靈放在睡袋里。醫藥包里的工具對這種傷勢毫無用處——那些貫穿傷邊緣的青銅結晶正在緩慢生長，像某種活體金屬在修復宿主。
"你他娘的可真會找地方..."我往他嘴里滴了幾滴水，"裝冰棍很好玩？"
沒有回應。但當我踫到他手腕時，那里的青銅紋路突然亮起，順著我的手指蔓延到右臂。一瞬間，無數畫面洪水般沖進腦海︰
不同朝代的"張起靈"站在青銅門前...
明代汪藏海將青金色液體注入少年張起靈眼中...
1976年科考隊，年輕的三叔從青銅樹上切下一塊組織...
最後一個畫面是1995年，嬰兒被送入青銅門的瞬間——抱著嬰兒的手腕上，戴著與我現在一樣的青銅手環！
"啊！"我猛地抽手，幻象戛然而止。張起靈的身體突然抽搐，五個貫穿傷同時噴出青金色霧氣，在帳篷頂部凝結成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倒計時。
銅錢羅盤突然從行囊里跳出來，叮叮當當落在張起靈胸口。七枚銅錢自動排列，組成箭頭指向西南，表面浮現出微縮版的秦嶺神樹浮雕。
"知道了...繼續往西南..."我收起銅錢，突然發現張起靈左手指尖動了動。
連忙俯身，听到他氣若游絲的聲音︰"...三...日..."
"什麼三日？西藏的倒計時？"
他的嘴唇又動了動，但聲音被帳篷外的狼嚎淹沒。
我抄起工兵鏟沖出帳篷，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至少三十頭雪狼圍成半圓，幽綠的眼楮在黑暗中浮動。頭狼體型大得離譜，肩高接近一米五，獠牙上掛著冰凌。
"操..."我慢慢後退，右臂自動展開成防御姿態，青銅紋路泛起微光。
狼群步步緊逼。頭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竟是青銅與血肉混合的結構！它發出不似狼嚎的金屬顫音，整個狼群同時弓起後背。
千鈞一發之際，帳篷里爆發刺目青光！狼群齊刷刷後退，頭狼的青銅前爪突然抽搐，像被無形力量壓制。我回頭看去，只見帳篷被內部光源照得通明，張起靈的身影投射在篷布上——他懸浮在半空，全身紋路組成復雜的星圖。
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的右臂不受控制地高舉，與星圖產生共鳴。青銅紋路脫離皮膚，在空氣中形成光網，將我和帳篷籠罩其中。頭狼突然前膝跪地，其余狼群紛紛效仿，如同臣子朝拜君王。
光網持續了約一分鐘。當光芒消散時，狼群已經悄然退去，雪地上只留下雜亂的足跡。帳篷里，張起靈重新躺回睡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唯一的變化是他胸口傷口的青銅結晶增多了，像一層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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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我守著爐子不敢睡。銅錢羅盤在凌晨三點突然懸浮起來，七枚銅錢組成"三日限"三個漢字，與帳篷頂部尚未消散的倒計時符號同步閃爍。我猛然醒悟——不是三天內要到西藏，而是青銅門將在三天後發生某種劇變！
拂曉時分，張起靈的狀態穩定了些。我拆了帳篷做成簡易雪橇，把他和所剩無幾的裝備固定好。銅錢重新組成箭頭，這次表面浮現出更精細的地形圖——顯示前方三十里有個廢棄氣象站。
拖著雪橇在雪原跋涉五小時後，右臂突然自主轉向，指向一處平平無奇的雪堆。挖開積雪，發現下面埋著半截指示牌︰"72號氣...站→"。箭頭所指方向與銅錢完全一致。
"胖子，你他媽到底在銅錢里藏了什麼..."我摩挲著銅錢上日漸清晰的神樹紋路，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這些銅錢會不會是王胖子"物質化"能力的產物？
氣象站比想象的完好，雖然屋頂塌了半邊，但設備間基本干燥。最重要的是，角落里堆著幾箱過期但未拆封的軍用罐頭。我撬開一盒午餐肉，油脂的香氣讓胃部痙攣。
張起靈被安置在操作台上。日光透過破窗照在他身上，那些青銅紋路竟然開始緩慢移動，像有生命的電路。最奇怪的是，當光線變化時，他的身體會短暫半透明化——骨骼上刻滿細小的銘文，與青銅門上的文字同源。
"你到底...是什麼？"我用紗布蘸水擦拭他臉上的冰晶，青銅紋路立刻纏繞上來，像藤蔓攀附我的手指。
又是一陣記憶閃回︰
青銅門內是無邊黑暗，只有一根發光的青銅柱...
歷代守門人將手按在柱上，身體逐漸與青銅融合...
某個"張起靈"在徹底同化前，從胸口挖出一塊晶體...
最後畫面是1995年，嬰兒被送出青銅門時，門內伸出的青銅枝條在嬰兒右臂刻下紋路...
"啊！"這次記憶沖擊比之前更強烈，我踉蹌後退撞到儀器架。有東西嘩啦掉下來——是本發黃的觀測日志。
翻開最後一頁，記錄日期是1976年12月24日︰
"觀測到東南方向(秦嶺)強青銅輻射...派出的偵察隊失聯...站長決定撤離...那些東西從地下來了...它們吃金屬..."
日志背面用血畫著簡陋地圖，標注著幾個"安全屋"，最遠的一個靠近西藏邊境。銅錢羅盤突然發燙，指針與地圖上某個標記完美重合。
"看來我們同路..."我撕下地圖塞進口袋。
傍晚時，張起靈突然睜開眼楮。那雙瞳孔已經完全變成青金色，看不到半點人類特征。他機械地坐起，扯掉胸口的青銅結晶，露出下面已經愈合的傷口。
"能听見我說話嗎？"我試探性揮手。
他的反應遲緩得像台老式計算機，目光一點點聚焦到我臉上。然後——用指甲在結霜的操作台上刻字︰
「西 藏 三 日」
每個筆畫都深達半厘米，邊緣凝結青銅結晶。刻完最後一筆，他突然抓住我的右手，兩股青銅紋路交織在一起，在空氣中投影出立體地圖——西藏某處山脈被紅圈標注，旁邊閃動著"712317"的倒計時。
"門要開了？還是關？"我追問，"為什麼是我？1995年那個嬰兒到底——"
張起靈猛地推開我，痛苦地抱住頭。他皮膚下的紋路瘋狂游走，在體表組成一行文字︰
「阻止重生」
然後像被拔掉電源般倒下，再次陷入昏迷。帳篷頂部的倒計時符號更新為"711539"，比實際時間快了八分鐘。
入夜後，我守在火爐邊檢查裝備。右臂的青銅化已經蔓延到右胸，心跳降到每分鐘40次，卻異常有力。更奇怪的是，當我把青銅鑰匙放在心口時，皮膚下的紋路會自動重組，形成與鑰匙對應的圖案。
銅錢羅盤在午夜突然解體，七枚銅錢滾到張起靈身邊，圍繞他排成北斗七星陣型。當第一縷月光透過破窗照在陣型上時，每枚銅錢都投射出微光，在天花板組成西藏地形圖，其中一個紅點與張起靈展示的位置完全一致。
紅點旁邊，浮現出小小的青銅門浮雕，門縫正在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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