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在午夜暫時停歇，月光照在冰川上，反射出幽藍的光。我坐在臨時搭建的警戒塔上，裹緊羽絨服，盯著三百米外解雨臣的帳篷。那頂白色帳篷安靜得詭異，沒有任何光亮透出，像座墳墓。
“換崗了。”張海客爬上來，胡須上結滿冰碴，“族長要見你。”
我搓著凍僵的手指下了梯子。營地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幾個張家人持槍巡邏。族長——黑眼鏡——的帳篷還亮著燈，影子投在帆布上，顯示他正在研究地圖。
掀開門簾，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藏藥味。族長摘下了青銅面具，露出半機械化的臉，正在往太陽穴位置涂抹某種青色藥膏。
“坐。”他頭也不抬，“解雨臣有動靜嗎？”
“沒有。太安靜了。”我接過他遞來的熱茶，“這不正常。”
族長冷笑一聲︰“他在等日出。”指向地圖上的冰川裂縫，“通道入口就在那里，但需要特定條件才能開啟。”
“什麼條件？”
“西王母血脈，守門人引導，還有......”他猶豫了下，“祭品。”
這個詞讓我後背發涼︰“什麼祭品？”
“根據張家古籍，每次通道開啟都需要活祭。”族長的機械眼閃爍著青光，“通常是叛徒或敵人。”
我想起胖子預見的畫面——冰川下全是青銅棺材。那些難道是歷代的......
“吳邪。”族長突然壓低聲音，“我需要你幫我測試解雨臣。”
“怎麼測試？”
“明天交談時，故意說錯青銅節點的信息。”他遞給我一個小耳塞，“我會監听反應。”
我捏著那個微型設備，心跳加速︰“你懷疑他不是解雨臣？”
“我懷疑他從來就不是人類。”族長的機械臉在油燈下顯得格外猙獰，“1995年逃出塔木陀的，可能不是我們的人。”
離開族長帳篷，我在風雪中站了一會兒，讓頭腦冷靜下來。正準備回自己帳篷，忽然看見張起靈站在陰影處，青銅左眼在黑暗中發出微光。
“小哥？你在這干什麼？”
他豎起食指貼在唇上，然後指向營地外圍。順著他指的方向，我看到幾個黑影正在雪地里埋設什麼東西——是汪家的人！他們動作很輕，每隔幾分鐘就靜止不動，與雪地融為一體。
更可怕的是，夜空中有幾個紅點緩緩移動——無人機！“它”組織也在監視我們。
張起靈拉著我悄悄退回帳篷區。經過王胖子帳篷時，里面傳來痛苦的呻吟。我們沖進去，發現胖子蜷縮在睡袋里，七竅流血，斷臂處的青銅殘肢發出刺眼的青光！
“胖子！”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我看見了...解雨臣和族長...在青銅樹下......”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們認識...很久很久了......”
張起靈迅速從腰間皮囊取出青色藥粉，按在胖子斷臂處。劇痛讓胖子慘叫一聲，但青光立刻減弱了。
“說清楚，你看見了什麼？”我擦掉他臉上的血。
胖子眼神渙散︰“青銅樹下...解雨臣露出手臂...上面有蛇形紋身...和西王母的一樣......”他艱難地吞咽，“族長...跪下行禮...叫他"吾王"......”
這個畫面讓我和張起靈同時僵住。如果黑眼鏡——張家族長——向解雨臣下跪，那解雨臣的身份......
“還有...解雨臣說...第七代守門人...就是小哥...是最後的鑰匙......”胖子突然抓住我的衣領，”天真，千萬別讓他進通道！他會喚醒......”
話沒說完，胖子再次抽搐起來，這次直接昏了過去。張起靈檢查他的瞳孔，對我搖搖頭——暫時死不了，但預知能力正在吞噬他的生命。
“我去跟蹤解雨臣。”張起靈低聲說，“你休息。”
我怎麼可能休息？等張起靈離開，我拿出族長給的耳塞，仔細檢查。這東西看起來就是個普通通訊設備，但內部有微型青銅組件，與我右臂的紋路產生微妙共鳴。
右臂的青銅樹圖案已經蔓延到肩膀，在皮膚下微微發亮。我試著集中注意力，桌上的匕首竟然輕微顫動起來！雖然還無法完全操控，但這種能力正在增強。
凌晨三點，營地突然騷動起來。我沖出帳篷，看見張家人全副武裝集結。張海客跑過來︰“汪家發動襲擊了！東面防線被突破！”
“解雨臣呢？”
“他的帳篷空了！”
我立刻戴上耳塞，里面傳來族長的聲音︰“所有人注意，解雨臣可能試圖提前開啟通道。一組留守，二組跟我來！”
混亂中，我注意到張起靈也不見了。想起他說要去跟蹤解雨臣，我悄悄溜出營地，沿著冰川邊緣向裂縫方向摸去。
月光下的冰川泛著藍光，像塊巨大的寶石。走了約二十分鐘，前方出現個黑影——是張起靈！他趴在一塊冰岩後，正盯著裂縫邊緣的某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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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匍匐爬到他身邊。他對我做了個噤聲手勢，指向前方。順著看去，解雨臣正站在裂縫邊緣，背對著我們。他脫掉了白色登山服，只穿著件黑色單衣，手臂上果然有蛇形紋身——與青銅樹上西王母的一模一樣！
但更驚人的是，解雨臣正在戴上一個青銅面具——不是族長那種半臉面具，而是完全覆蓋頭部的祭司面具，造型與西王母遺跡壁畫中的完全一致！
面具戴上的瞬間，解雨臣的身體姿態突然變了，更加挺拔，充滿威嚴。他對著虛空說話，聲音經過面具過濾變得非人︰“第七代守門人已通過初步測試，血脈純度達標。是的，我確認他能承受終極......”
我和張起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解雨臣在向誰匯報？關于張起靈的什麼測試？
“記憶集群準備就緒，只等通道開啟。”解雨臣繼續道，“西王母的回歸儀式將在明日日出時進行。是的，容器已經選定......”
容器？是指祭品嗎？我正想湊近听清楚，右臂紋路突然發燙！青銅樹圖案亮起刺眼的青光，直接暴露了我們的位置！
解雨臣猛地轉身，面具下的眼楮鎖定了我們！張起靈反應極快，拉著我就往後撤。身後傳來解雨臣的笑聲，不像是威脅，倒像是......欣慰？
“明早見，吳邪。”他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帶上你的血和勇氣。”
我們拼命跑回營地，發現所謂的“汪家襲擊”只是調虎離山——幾個稻草人穿著黑衣，被遙控小車推著移動。族長已經發現上當，正帶人返回。
“解雨臣在裂縫邊！”我氣喘吁吁地報告，“他在用青銅面具通訊！”
族長臉色一變︰“什麼樣式面具？”
“全覆蓋的，像西王母祭司那種。”
這個回答讓族長瞬間蒼白——至少人類那半邊臉是。他機械眼中的光芒急促閃爍︰“明天日出前必須控制住他。那面具是......”
“是什麼？”
“西王母的通訊器，能連接青銅網絡核心。”族長聲音發抖，“如果解雨臣能使用它，說明他真的是......”
“是什麼？”我追問。
族長沒有回答，只是下令加強戒備。天亮前兩小時，王胖子終于醒了，但左耳完全失聰，咳出的血里帶著青銅碎屑。
“又夢見什麼了嗎？”我幫他擦臉。
胖子虛弱地搖頭︰“這次是回憶...1995年...我還是個小兵...在塔木陀外圍...看見三個人逃出來...一個是年輕時的族長...一個是陳文錦...還有一個......”
“解雨臣？”
“不...那人戴著青銅面具...但體型像...小哥......”
這個信息讓我頭皮發麻。如果1995年逃出來的第三人是個守門人，那現在的解雨臣是誰？西王母本人？她的丈夫？還是某種更古老的存在？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我們整裝出發。族長分發特制武器——青銅匕首、聲波手雷，還有幾支裝著青色液體的注射器。
“這是青銅抑制劑，”他解釋道，“能暫時癱瘓被寄生者。”
張起靈的狀態很奇怪，比往常更加沉默，青銅左眼不斷閃爍，像是在接收某種信號。我悄悄問他昨晚還發現了什麼，他只是搖頭，然後突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記憶...會騙人......”
冰川裂縫在晨光中像道黑色的傷疤，橫貫整個視野。走近了才發現，裂縫邊緣排列著數十個青銅樁，上面刻滿與張起靈身上相似的符文。
解雨臣已經等在裂縫入口處，依舊戴著那可怕的青銅面具。他身邊站著年輕的張起靈5號，眼神空洞如傀儡。
“準時。”解雨臣的聲音經過面具過濾，帶著金屬質感，“帶銅魚了嗎？”
族長上前一步︰“先證明你的身份。”
解雨臣輕笑，突然摘下面具——露出的臉讓我們所有人倒退一步！那不是人類的臉，而是一張半透明、泛著藍光的非人面孔，只有眼楮和嘴巴的位置有模糊輪廓！
“我乃記憶集群的載體，西王母的使者。”他用多重聲音說道，“這個皮囊叫解雨臣，但內在早已不是他。”
說著，他的臉又恢復成解雨臣的模樣，仿佛剛才的異象只是幻覺。族長卻如臨大敵，機械眼瘋狂閃爍︰“你...是終極......”
“不，終極是沉睡在冰川下的東西。”解雨臣重新戴上面具，“我是看門人，等待了三千年的看門人。”
他轉向我︰“吳邪，你的血能開啟通道。作為交換，我會解答你所有疑問。”
族長突然拔槍對準解雨臣︰“別信他！他是記憶寄生蟲，會佔據你的身體！”
解雨臣不慌不忙地舉起手，露出手臂上的蛇形紋身︰“張海鹽，你忘了是誰給你那半張機械臉的嗎？1995年，如果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是秦嶺基地的一具標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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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原來真名叫張海鹽——的槍微微發抖︰“你...你當時戴著西王母的金面具......”
“因為我就是她指定的繼承者。”解雨臣平靜地說，“現在，時間緊迫。青銅瘟疫已經擴散到拉薩郊區，再不關閉源頭，整個西藏將在三天內變成青銅地獄。”
王胖子突然拽我袖子，悄聲道︰“天真，我右眼...看見通道里全是光...左眼卻看見血流成河...該信哪邊？”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解雨臣的身份、族長的真名、張起靈的測試、西王母的回歸......信息量太大，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右臂的青銅樹紋路突然劇痛，像是被火燒。我忍不住慘叫一聲，卷起袖子——紋路正在形成更復雜的圖案，樹枝蔓延到鎖骨位置！
“看！”張海客突然指向裂縫，“有光！”
確實，裂縫深處泛起青光，越來越亮。解雨臣張開雙臂︰“通道正在甦醒。吳邪，選擇吧——相信我，進入通道阻止災難；或者離開，眼睜睜看著世界變成青銅。”
族長——張海鹽——咬牙切齒︰“他要用你當祭品！西王母需要血脈容器才能完全甦醒！”
解雨臣不置可否，只是看著我︰“時間不多了。你的朋友們...”指向王胖子和張起靈，“已經付出太多代價。結束這一切的機會就在眼前。”
我看向王胖子，他斷臂處的青銅殘肢又開始滲液；看向張起靈，他的左眼完全變成了發光體；最後看向族長，他半機械化的臉充滿矛盾。
“我有個條件。”我上前一步，“先證明你能控制青銅瘟疫。”
解雨臣點頭，突然用青銅匕首劃破手掌，將血滴在裂縫邊緣。血液接觸冰面的瞬間，整個冰川震動起來！裂縫兩側的冰壁變得透明，露出里面層層疊疊的青銅棺材——足有上百具！
“歷代守門人。”解雨臣的聲音充滿敬畏，“他們用身體封印著瘟疫。現在，輪到第七代了。”
他話中有話地看向張起靈。族長立刻擋在小哥前面︰“休想！我不會讓你再犧牲任何一個守門人！”
“犧牲？”解雨臣搖頭，“你根本不明白守門人的真正意義。”
就在這時，我口袋里的蛇眉銅魚突然變得滾燙！掏出來一看，四枚銅魚同時在發光，魚嘴指向裂縫深處。
解雨臣伸出手︰“選擇吧，吳邪。真相，還是無知？”
冰川在腳下震動，裂縫越來越寬。我握緊銅魚，知道沒有退路了。
“帶路。”我咬牙道，“但我警告你——如果我朋友有任何不測，我會讓你後悔喚醒我。”
解雨臣的面具下傳來滿意的笑聲︰“如你所願，西王母的血脈繼承者。”
他轉身走向裂縫，年輕張起靈5號緊隨其後。我們其他人對視一眼，握緊武器跟了上去。背後，朝陽終于躍出地平線，將整片冰川染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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