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盤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球場。
鞏越在他身後拍了一下他肩膀︰“你要是投丟,我請你吃飯。”
甦盤頭也不回︰“那我投進,你請我兩頓。”
鞏越輕笑︰“成交。”
哨聲響起,發球。
球被迅速傳到甦盤手中,他在三秒區外接球,右腳墊步,假裝啟動,逼得對方內線移動重心,下一刻猛地回撤拉開——干拔出手!
籃球劃過完美弧線,時間仿佛凍結。
砰——刷!
命中。
觀眾席像海嘯一般轟鳴而起。
甦盤落地,看著球網翻卷,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掃過全場——
這場比賽,是他的戰場,也是他的崛起。
他不是普通中鋒。
甦盤抬手,緩緩將黏在額前的碎發往後捋了一把。掌心滿是濕滑的汗液,拂過發根時甚至能听見細微的“啪嗒”聲。他想開口呼吸,卻發現連空氣都熱得發燙,仿佛連舌根都干燥了。他咬咬牙,沉默地轉身往替補席走去。
“甦盤!”鞏越趕緊湊上來,一手搭在他肩上,卻在觸到那片汗濕的球衣時,眉頭緊皺了一瞬,“你怎麼汗得這麼厲害?”
“沒事。”甦盤輕聲回了句,嗓子沙啞得像用砂紙擦過。他把頭低著,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他不想讓別人看到此刻的他,那種仿佛隨時要虛脫的狀態。不是脆弱,不是疲憊,而是……不夠滿意。
這場比賽,他贏了沒錯。可他知道,自己還有太多細節沒有做好——那一次傳球失誤,那一個防守沒能封死的轉身,還有第四節後段的腳步節奏,明顯亂了幾次。
“來,披上這個。”助教趕緊遞上來一條毛巾,但他剛想披上,毛巾就又被他自己拉下來。他知道,如果現在把身體包裹起來,濕氣一悶,很容易造成肌肉痙攣。他強迫自己一邊緩慢走動,一邊控制呼吸頻率,眼神掃過場邊觀眾席——那里的熱情還未熄火,有的觀眾甚至站在椅子上狂呼他的名字。
他沒有回應。
不是驕傲,只是不習慣。
鞏越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低頭擰毛巾,把汗水一股腦地甩在場邊的排水巾上,不由皺眉︰“你是不是最近體能下降了?這比賽才打完……你比我們出汗多一倍不止。”
甦盤沒抬頭,只低聲道︰“我訓練強度加大了。”
“你怕輸?”
“不是。”他喉結滾動一下,才慢慢吐出︰“我怕贏得不夠狠。”
鞏越一愣,隨即扯出一個帶點驚訝的笑。
“你小子,現在終于開竅了。以前你最多就是一把釘子,現在倒真成錘子了。”
甦盤沒理他,眼神始終盯著前方球場上的記分牌——雖然比分已經定格,但他心里卻在復盤整個過程。每一個回合、每一次跑動、每一次掩護與突破的瞬間,全都一幀一幀在他腦海里放映。他就像一個機械分析員,冷酷地解剖著自己所有的動作,尋找瑕疵、修正漏洞。
而這時,主教練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背——手掌觸到那層汗透的球衣時明顯一頓,語氣帶著一絲壓抑的憂慮︰“你這身衣服已經能擰出水來了。去換一件,等下我們錄像復盤。”
“嗯。”甦盤點點頭,站起身來,邁步走向更衣室。
走廊空無一人,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回響。
更衣室的門被他推開,一股濕熱的氣流撲面而來。他拉開置物櫃,緩緩褪下身上的球衣,每一次拉扯都像是在剝離一層皮膚。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脫下來時發出“啪”的一聲響,像某種折翼的聲音。他低頭看著手中這件浸滿汗水的戰袍,指腹摩挲過那一抹深色織線,眼神微微一暗。
這不是第一場,也不會是最後一場。
他知道,要成為真正的最強中鋒,不是靠一場比賽贏了誰、投進了幾個球、扣了幾個籃。
而是要一次次,在身體最極限的邊緣,把自己逼到爆裂的那一刻。
“你慢點脫。”更衣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是鞏越。他手上還拎著一瓶電解水,一瓶清涼噴霧,“你這狀態,要是不調整一下,今晚別想睡得著。”
甦盤接過電解水,一口沒說,直接仰頭灌了一半,喉頭滾動,像野獸般咕咚咕咚地咽著。
鞏越看著他,忽然問︰“你是不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甦盤沉默了一下,回答的聲音很低︰“我不想成為人們嘴里的‘潛力中鋒’。”
“那你想成為什麼?”
“那種,別人一听見名字,就覺得‘我們這場麻煩大了’的中鋒。”
鞏越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你這口氣,也太囂張了。”
甦盤低頭擦著身上的汗,喃喃︰“不是囂張,是……該到了。”
“什麼?”
“我不想再等別人承認我。”
鞏越一時間說不出話了,只是看著這個滿身汗水卻滿眼堅定的男人,忽然發現……他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在禁區里憨憨地起跳、拼命蓋帽的甦盤了。
他有了野心。
有了目標。
更有了——前進的路。
甦盤重新換上一件干淨的訓練背心,熱身褲被他一把拉高至膝蓋,露出因高強度運動而微微發紅的小腿肌肉。他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里那個眼神清冷、頭發濕塌、肩背挺拔的自己,忽然輕聲自語︰
“下一場,我要做得更狠。”
鞏越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微斂。
“那你就準備好吧。下一場對手,可能比今天的更難纏。”
“甦盤,你瘋啦?”鞏越的聲音從後面追了上來,夾著不可置信與一絲怒火,“你剛打完整場比賽,還要訓練?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心率?”
甦盤頭也沒回,只是俯下身,一邊做著負重深蹲,一邊平靜地吐字︰“不到疲勞極限,就不知道自己的瓶頸在哪。”
“你再練下去是要進醫院。”鞏越氣得咬牙,站在一旁看他蹲下、起立、再蹲下,一身肌肉線條被燈光映得清晰如鐵,汗水從他額角不斷滑落,打在木地板上匯成小水珠。
甦盤沒回他,只是默默繼續著。每一下都穩,每一下都重。他的膝蓋像鐵鉗咬死,背脊始終挺得筆直,動作如同戰場上的機械兵器,準確而冰冷。
“你……到底圖個什麼?”鞏越聲音低了下去,心里卻莫名泛起一陣發堵的沉重感。
圖什麼?甦盤自己也問過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