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盤搖搖頭,不回答。不是因為他無言,而是因為他知道,有些快樂,是只能自己懂的。他不為比賽,不為榮譽,只為那種起跳瞬間身體騰空的自由感,為每一個投籃入網時的心跳加速,為每一次突破對手的那一秒成就感。
“甦盤,來,傳我!”遠處又有人喊。
他抬頭看去,是小文,一個一年級的學弟,技術生澀但充滿熱情。他迅速把球傳了過去,球在空中劃出一道低低的弧線,小文接球踉蹌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形。
“投啊!”場邊有人叫著。
小文咬牙一跳,球飛出,但砸在籃筐前沿,彈了出去。甦盤已經沖了過去,蹬地起跳,左手輕輕一抄,籃球被他穩穩拿住。他落地,轉身,重新組織進攻。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漸暗。球場的燈光亮起,白熾燈把整個場地照得如同白晝。甦盤的t恤已經濕透,背上貼著,隱約能看出肌肉線條的起伏。他喘息著,汗水沿著下巴滴落,卻毫不在意。
“要不要休息?”阿陸走過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嘴角喘著氣,“我們都快脫水了。”
甦盤搖頭︰“再來兩局。”
“瘋子。”阿陸低聲罵了一句,但轉身又回到球場上。
他們就這樣不停地跑、不停地跳、不停地投籃。每一次起跳,每一次落地,每一次隊友間默契的眼神交匯,都像是在對彼此說︰“我們還活著,我們在這球場上呼吸著,熱愛著。”
甦盤尤其喜歡夜晚的球場。天色暗下來,風變得柔和,人少了,聲音也沒那麼嘈雜。他能更清楚地听見球拍擊地面的聲音,更專注地體會籃球在手中滑動的觸感。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愉悅感,像是進入了某種只有他和籃球的世界。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忽然,阿陸在一旁問道。
甦盤一愣,瞥他一眼︰“怎麼了?”
“你最近笑得太多了,而且,防守都不專心。”阿陸笑著,“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甦盤沉默了片刻,然後抬頭看著遠方那盞略微閃爍的燈︰“我只是……找到了一種很難得的輕松。”
“那姑娘讓你開心成這樣?”
甦盤笑了︰“不是姑娘,是籃球。”
“切。”阿陸不屑一顧地撇嘴,但卻也沒再追問。
他們繼續打球,直到夜深,直到有人出來催他們回家,直到腳底發軟、手指生疼,他們才肯停下。
甦盤坐在球場邊的長凳上,脫下球鞋,汗水濡濕了襪子,腳底隱隱作痛。他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一顆星也沒有,只有遠處那幾個燈光在閃爍。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就是他想要的。他不需要成為什麼偉大的球星,也不奢望拿到什麼冠軍獎杯。他只想每天都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以讓他放肆地奔跑、跳躍、投籃;一個可以和朋友們嬉鬧、爭吵、歡笑的地方。
他把球輕輕地放在腿上,手指一圈一圈地撫摸那顆老舊的籃球,就像在觸摸某種珍貴的回憶。
耳邊隱約傳來阿陸的聲音︰“明天還來嗎?”
甦盤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他翻身坐起,望向窗外,街道上還沒什麼人,偶有一兩聲鳥鳴,清脆得讓人心動。
他伸手將那雙昨天打球時穿的球鞋拉到腳邊,指腹輕撫著鞋面上那一條條磨損的劃痕。那是他和球場之間的橋梁,是他無數次跳躍、奔跑、拼殺的見證。
今天不是訓練日,也沒有約好的球局。但對他來說,卻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因為今天,是校際聯賽的半決賽。
雖然他不是校隊正式成員,只是個熱愛籃球的普通學生,但他知道,那場比賽將是本校最關鍵的一戰。校隊對手是另一所學校中最強的一支,有兩個曾打過青年聯賽的選手,實力強悍無比。
而甦盤——他是特意為這場比賽請了假,甚至推掉了一次重要的數學模擬考試。
“你瘋了嗎?”班主任在他請假的時候皺著眉頭問。
“這場比賽對我很重要。”甦盤沒有多解釋,只是輕聲回答。
老師盯了他很久,最終簽下了請假條。臨走前,甦盤听到她低聲說了一句︰“有時候,人生里就是需要一點任性。”
甦盤笑了笑,沒說什麼。他知道,這不是任性,而是必須。他必須去看這一場比賽,必須親眼看著隊伍拼殺,听著球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聞著那滿場的汗味與激情。
這場比賽,不只是看一場籃球——而是他試圖更靠近那個他始終向往的世界。
他到得很早,體育館外還沒排隊。他站在空蕩蕩的門口,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冷風順著衣襟鑽進皮膚,帶起一陣戰栗,但他卻一點也不在意。
等到開館的鈴聲響起,人群逐漸聚集,他混在人流中,手里攥著入場票,掌心早已微微濕潤。
“喂,甦盤?你也來了?”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他回頭,是阿陸,穿著便服,肩上掛著一台老式單反相機,笑得滿臉輕松。
“你還帶相機了?”甦盤挑眉。
“我老姐讓我幫她拍幾張比賽照片,說要做專題。”阿陸嘿嘿笑了笑,“不過我更想拍咱們隊贏球之後那些爽到飛起的臉。”
甦盤點了點頭,眼神有些出神。那個他曾在無數次夢中描繪過的畫面——勝利、吶喊、隊員擁抱在一起,揮舞毛巾、摔球怒吼,那些被汗水與喜悅染上的瞬間——今天,終于要在現實中上演。
比賽還未開始,球館內早已人聲鼎沸。
他找了一個靠近前排的位置坐下,目光緊緊盯著球場。場地中央的標線依舊清晰,籃板擦得透亮,計分牌上滾動著兩校的隊名。
當隊員們一個個入場時,整個館內幾乎炸裂。人們高喊著名字,揮舞著手臂,青春與熱血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甦盤望著那些身穿校隊戰袍的隊員,目光一一掠過。他認識他們的大部分,有的是同年級的,有的是學長,還有幾個,他曾在球場邊站著默默看完他們完整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