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立刻推進，而是壓低速度，讓節奏緩下來。
“慢一點。”他低聲提醒。
光頭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剛剛還在提速？”
甦盤眯著眼楮看著對方隊伍回防時的陣形，語氣冷靜︰“現在換他們急了。”
“再快，他們就以為我們是在掩蓋什麼。”
“越穩，他們越沒話說。”
光頭男喃喃道︰“你是真在意那些眼楮。”
甦盤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卻仿佛藏著深潭︰“我在意的不是眼楮，是他們說話的嘴。”
“你沒被噴過，不知道那種滋味。”
“噴你的人，不看比賽，看結論。”
“所以我要讓他們連結論都挑不出刺。”
他壓著節奏推進，像是在操縱一艘滿載重負的船。每一步都落得沉穩，每一次傳球都像經過深思熟慮。不是為了炫技，不是為了耍帥，而是為了讓每一球都“合理”。
合理到，任何一個看客都無法指責。
合理到，哪怕他們心里不服，也只能咬牙承認。
“甦盤現在的打法……”場邊的高個子男生看著他，眼神復雜，“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他，是鋒利的，現在的他，是……規矩到近乎殘酷。”
“像是給自己設了一道不能逾越的線。”
對面幾人沉默不語。
因為他們都看出來了，甦盤不是在對付他們，而是在應對“旁觀”。
而且，那種穩，是經過血的自控錘煉出來的東西。
這讓人更難受。
因為你知道他沒犯規，卻偏偏沒辦法反駁。
你知道他不是演戲，卻總覺得你跟不上他的節奏。
他不靠硬頂，不用對抗，而是用一種規整得近乎無情的節奏碾壓你，把你從節奏、策略到反應力都拉進他的棋盤里。
你想掙脫，卻只能被動應對。
那不是欺負人，而是“拉攏你進入他的法則”。
甦盤轉身傳球，再次進攻，光頭男接球轉身勾手，輕松得分。
葉鯨呼吸急促了兩秒，雙拳緊握，最終只道一句︰“換人。”
甦盤站在原地，眸光如鏡。
他知道自己贏得並不只是一個回合，而是整場對抗的主導權。
不是依靠一記漂亮的突破，不是依靠某個神來之筆的遠投，而是憑借整整四十分鐘里——
從未越線的尊重，
從未失控的節奏，
從未放棄的堅持。
甦盤脫下球衣，搭在肩頭，坐在看台下那段矮牆上。他的眼神盯著球場中央，卻不在看球，那些身影如幻燈片般一閃一閃，他的注意力完全陷在腦海那盤綿延不絕的棋局里。
“他們接下來可能會換陣。”他突然低聲開口。
在他身邊的是陳曜和沈冽，一個是他的中學老隊友，一個是近幾年結識的街球硬漢，兩人雖性格迥異，卻都對甦盤絕對信任。三人聚在一起，神情嚴肅，仿佛戰前會議。
“你是說……他們要用三小？”陳曜蹙起眉，眸色一沉。
“很可能。”甦盤用手指輕輕敲打膝蓋，像是打著節拍，又像是思考的節奏，“他們從頭到尾沒有真正拉開節奏，很克制。剛才葉鯨那一下換人，其實是信號。”
沈冽一邊喝水一邊咕噥︰“我就說嘛，那家伙不可能甘心，他退下來，是為了蓄意再上，不是認輸。”
甦盤點頭，卻不急著順著他們的情緒發酵，他低聲道︰“你們有沒有注意，他們雖然在輸分，但失誤率極低。”
“對方在試探我們。”陳曜頓時明白了，“他們在看我們什麼時候急躁，什麼時候破綻最大。”
“是。”甦盤眯了眯眼，“我們現在得掌握兩件事︰其一，控制節奏的權利不能讓出去；其二，必須讓他們的‘變陣’失去效果。”
沈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想怎麼辦？”
甦盤沒立刻回答，而是從地上撿起那顆被他放在腳邊的替換球，食指拂過球面，粗糙卻干淨。
“我們先換打法。”他語氣平淡，卻自帶一股壓不住的鋒銳，“從以我為核心變成兩側拉開、對角穿插。”
陳曜皺眉︰“對角穿插的跑位路線太復雜，我們平常不練。”
“但他們沒見過。”甦盤嘴角一勾，冷意一閃而逝，“而且你忘了？我們以前為了打體校那邊，練過兩個星期對角穿插組合，只是後來沒用上。”
“那玩意兒……”沈冽忽然想起，“你是說——反引誘？利用錯覺節奏？”
甦盤點頭。
他看起來很平靜，但心里其實有股暗潮在翻涌。他一直在壓抑一種念頭，那種不願被懷疑的自尊，和無法容忍漏洞的執念，如今被逼得快要炸開了。
他知道，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比賽。
也許是這場局里有人布了太多伏筆，也許是某些人心思深沉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處處看似正常的球場對抗，其實都被放在了某個顯微鏡下等待解析。
“他們想看我們露出焦躁。”
“想看我們動作變形，配合出錯，然後一點點拆我們。”
他看著陳曜的眼楮，低聲問︰“你怕麼？”
陳曜沉默三秒，咧嘴一笑︰“我怕輸，但更怕不戰而敗。”
沈冽拍了拍他的肩︰“咱們一塊上的時候，他們就從沒佔到便宜。”
甦盤站起來，手臂一展，把球傳給沈冽，“那就試試看。”
他們三人並排走向球場，那感覺不再像比賽，而像是——布陣。
球場中央光影斑駁，幾道泛黃的燈柱發出細微電流聲，昏黃的光照在甦盤的側臉上，映出他眉骨下那道分明的線條。
剛上場，對手立刻調整站位。果然，甦盤猜得沒錯，對方臨時換陣，三小一大，企圖用速度碾壓。
“甦盤持球。”陳曜提醒。
“不。”甦盤搖頭，“你來開球，我後撤。”
對方明顯一愣。
“他們看不懂。”沈冽咧嘴，聲音里有種戰前的興奮。
陳曜快速運球切入，甦盤繞過他身後跑向底角，沈冽一個假動作掩護，陳曜卻將球傳給斜向位移的甦盤。
對方撲出來了，可晚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