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思索了一下，點頭︰“你的意思是，打雙側拉空？”
“對。”甦盤語速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個字，“你往底角站，吸引注意力，顧北去高位策應，我從弱側走掩護進內線，如果雷明跟著我，那我繞出來接球，如果他不跟，我直接切進去要位。”
阿舟眉頭皺起︰“可是顧北……他不會願意只做傳球點。他性子你也清楚。”
甦盤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會去說服他。”
話音落下，甦盤走向顧北，後者正單手拋球進籃，一連投中兩球後，才抹了把汗回頭看向他。
“怎麼了？”顧北挑眉，看出甦盤面色較往常更為凝重，“戰術換？”
甦盤點頭，眼神堅定而不容置疑︰“你站高位，我去弱側繞掩護，阿舟底角拉開。我們打穿插路線。”
顧北頓時皺眉︰“我不站高位。你知道的，我不是做策應的料。”
“你不是做不了。”甦盤語氣放緩，卻帶著一股讓人難以反駁的篤定，“你只是不願意配合。”
顧北的眼神瞬間變了，像是被點燃了火氣，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你這是怪我拖後腿？”
“不是。”甦盤直視他的眼楮，語氣卻始終穩得像一潭深水，“你是我們隊里進攻最全面的一個，但你也清楚，雷明他們現在的防守是圍繞我展開的。如果你還和我爭球權，那我們都打不出優勢。”
顧北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將球抵在腰側，咬著牙低頭沉思。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連旁邊正在撿水瓶的阿舟都不敢插嘴。甦盤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顧北，像在等待一個承諾。
幾秒鐘後，顧北終于抬頭，嘴角一撇，嘆了一口氣︰“好，我站高位。但如果你們跑不出來機會，不怪我。”
甦盤點頭︰“行，只要你能把球分出去，咱們絕對能拉開。”
顧北撇撇嘴︰“我還真不信你跑不出空位。”
一旁的阿舟這才松了口氣，笑道︰“哎你們倆能不總頂著干不？能不能像我們這些平凡人一樣多笑笑？”
甦盤沒接話，只是望向球場另一邊，雷明的隊伍正圍著白板在做什麼，看起來也在臨時調整戰術。他心中卻清楚，他們還沒打完，他們還沒亮出底牌。
這場比賽，不會只是普通的對抗。
他記得雷明那張臉上一直保持著平靜的表情，但眼角總藏著一抹不肯言說的鋒利。他清楚雷明的節奏、雷明的耐心，更清楚對方從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他們肯定準備了什麼。
“阿舟，”甦盤壓低聲音，“等會兒他們可能會突然換人防我，甚至直接包夾，你幫我多看點細節。”
“我知道。”阿舟眯起眼，目光投向對面那幾個已經在活動的替補，“你覺得他們要上替補來限制你？”
“不止。”甦盤緩緩說，“他們想讓我情緒失控。”
阿舟一怔，立馬明白過來。他知道甦盤是那種哪怕被肘擊都不皺眉的人，可今天不同。今天場邊坐著那些人——那些讓人一旦被注意就無法輕易全身而退的人。
他們盯著甦盤，不僅是為了欣賞他的技術，也為了尋找他的漏洞。
一個細小的情緒波動，一次過激的回應，都足以成為壓垮他的證據。
“你放心，”阿舟拍了拍甦盤的肩，“就算你真控制不住，我也能幫你兜著。”
甦盤搖了搖頭︰“不能兜，得杜絕。今天，我一秒鐘都不能露出破綻。”
他再度望向球場，陽光已被烏雲掩蓋一角，空氣中的燥熱逐漸轉為壓抑。
人倒下的瞬間，沒有尖叫。顧北只是身體一歪，像斷了線的木偶，膝蓋一沉，整個身子便倒向地面，右腳以一個極不自然的角度卡在了地板與另一位防守球員的腳之間。聲音很輕，不像骨折那種清脆斷裂，但甦盤听得分明，那是一種繃緊的韌帶被強行拉開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他耳邊撕開了布。
他第一個沖上去，把顧北扶起來，那一瞬間他的心跳得極快，手指扣住顧北手臂時，竟然感受到對方在發抖。顧北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神迷離，卻是強忍疼痛的那種——像是一個從小受過嚴苛訓練的士兵，不允許自己在戰場上流露軟弱。
“疼嗎？”甦盤聲音極低，幾乎貼著他說。
顧北咬牙，嘴唇緊繃得沒有一絲血色，只點了一下頭。他沒吭聲，怕一開口就壓不住那陣尖銳的痛。
“他踢你了？”甦盤眯起眼，目光迅速掃向那名剛才對位的替補隊員。
那人正抬起手臂，擺著“我什麼也沒做”的姿勢，眼神甚至略帶些不屑和挑釁。
“我靠。”阿舟沖過來時正好也听到了，臉色立馬變了，“他那動作……絕不是無意的。”
“別吵。”甦盤低喝一聲，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爭辯的冷厲。
不是因為他不生氣，而是此刻不能有任何沖動。他太清楚，場邊那幾位還在盯著，若現在爆發沖突，那才是真的中計。
甦盤蹲下，扶著顧北緩慢起身，輕輕把他挪到了場邊坐下，然後轉頭看著隊友們，目光在每個人臉上一一掠過。阿舟眼楮發紅，小莊咬牙切齒，還有另外兩個替補，他們的表情更復雜——憤怒，懷疑，還有不知所措。
“听著。”甦盤吸了口氣，聲音不大，卻格外堅定，“這場球，我們打完。但從現在起，他們不再是對手，而是獵人。”
眾人一怔。
“他們不是要贏球。”甦盤目光冰冷，“他們是要激怒我們，擾亂我們，逼我們犯錯。你們看不出來嗎？從我上場開始，他們的重心就不在得分，而是在如何逼我發火。”
他站起身，手指輕輕摩挲著掌心的汗，“顧北是第一槍，他們想讓我失控，然後順勢打亂整個節奏。他們想讓我背上‘情緒化’的標簽。”
“他們不配。”小莊咬牙，“他們根本不配站在這場比賽上。”
“可他們已經站上來了。”甦盤抬眼看著對面，那幾個穿著整齊隊服的替補依舊在場上晃動著身子，甚至有人沖他們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