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什麼時候起跳？”他在心里問自己，“對方到底會在哪一秒選擇撲上來？我真能壓住節奏，不讓那種‘刻意’顯得破綻百出嗎？”
“甦盤！”常峰的聲音將他從短暫的沉思中拉回，“啟動了！快下底角！”
甦盤猛地一驚，腳步驟然一挪，瞬間便從原地如火箭般滑向右側底線，腳掌擦過水泥地發出“呲啦”一聲干脆響動。他低著身子沖破雷明的視線範圍，眼角的余光卻一直捕捉著對方的反應——雷明並沒有第一時間追上，而是反常地按兵不動，只是在防守弧頂稍微調整了站位。
“不對勁……”甦盤心頭一緊。
“他在等。”他幾乎立刻意識到，“他比我更冷，他知道我會引誘他撲出來，他在反誘我。”
球場上的攻防，在這一瞬之間變得詭譎莫測。表面上只是幾步跑動和傳接球，但其中藏著的心理博弈，像是高懸在空中的繩索，每一個動作都在嘗試觸踫對方的破綻。
“甦盤！”阿舟已經將球從高位傳來，弧線極低，球速飛快，仿佛在空中嘯叫。
甦盤接球的剎那，感覺手掌一震，那是來自球速的沖擊力。他微微一個下壓的動作，假裝球沒有穩住，球便在他手中“晃”了一下，順勢跌向地面。
雷明動了。
他眼神陡然銳利如刃，整個人瞬間爆發，幾乎沒有多余的準備動作，整個人就像風暴中的暗影一般沖刺而來。
“來了！”甦盤的瞳孔猛然一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壓縮，他幾乎憑著肌肉記憶啟動了後仰的姿勢——他的腳步沒有急停，而是在重心不穩時主動滑動腳尖，借助慣性將身體扭向後側，一手護球，另一手瞬間發力。
起跳、投擲。
籃球脫手的瞬間，雷明撲空了，那雙已經伸展開來的手指幾乎擦過甦盤胸口，但他還是差了半秒。
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精致的拋物線，燈光下像一顆被拉弦的銀珠。
“砰！”球沿著籃筐後沿彈入網窩，落地。
空心三分。
場邊觀眾爆出陣陣驚呼，有人跳起身來鼓掌，有人發出高聲的叫喊，甚至有人吹起了隨身攜帶的小哨子。聲音如浪潮般撲向球場中心。
甦盤卻沒有立刻表現出興奮，他緩緩站直身體，雙眼依舊注視著雷明。他知道，這才剛開始。
雷明也沒有沮喪，他咬著牙輕笑了一聲︰“動作不錯，這次你贏了我一招。”
甦盤略一點頭，眼神無波︰“不止一招。”
雷明眼中精光一閃，笑意卻沒有加深，反倒更像是野獸在確認獵物是否真正值得一戰。
比賽還在繼續。
第二場很快進入白熱化階段。甦盤成為了對方的重點盯防目標，幾乎每一次持球都會引來雙人包夾。可他並沒有固執地繼續單打，而是開始頻繁地與隊友配合，利用自身的牽制力為隊友創造機會。
“右側——換位——快傳！”常峰在場上呼喊，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淌，像是在吼出生命中最重要的訊息。
阿舟接到甦盤的短傳，快速繞底線穿插，反手上籃得手！
“好球！”顧北在防守端拍了拍手掌，像是也在給自己加油。
甦盤依舊沉默。他一直都不是靠語言去調動氣氛的人。他的每一個傳球、每一次跑位，都是無聲的戰鼓。他不需要語言去證明存在，他只用行動去決定結果。
但心里，他並非毫無波瀾。
“雷明還沒有出全力。”他一邊喘息一邊冷靜思索，“他一直在試探，像一只圍獵的狼，而我不能給他機會。”
他的心像繃緊的弓弦，不能斷，也不能松。
而這只是第二場，還有後面第三場，他必須留力，也必須贏下。
對勝利的執念，如同火焰在他體內翻滾燃燒。他不能輸，不是因為誰逼迫他贏，而是因為當他的手指觸摸球的那一刻，整個人的魂魄就已然和這片球場融為一體。他不容許任何一次交鋒變得潦草或失控。
他已經不是單純在比賽，他是在戰斗。
而這場戰斗，他無法退卻。
就在哨聲響起的最後一刻，甦盤再一次在雷明的防守下出手。他沒有再用假動作，沒有誘敵，也沒有閃避，只是最純粹的一次拔起投籃。
球進。
分差被鎖定。
雷明望著那顆還在網中顫動的球，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只是朝甦盤走去。
“第三場，你還打嗎？”他低聲問。
常峰走過來，手里拿著另一顆橙紅色的新球，球皮帶著微光，紋路清晰，彈性十足。他將球輕輕拋過來︰“試試這個，我剛拿來的，新換的，手感不錯。”
甦盤接住那球時，那種熟悉又陌生的觸感一瞬間爬滿掌心。他微微抬頭看了常峰一眼，點了點頭，但沒說話。
他將球貼在掌心，用力壓了兩下，又緩緩地在地面拍了幾次。
“砰——砰——砰……”
節奏沉穩、厚重，每一次回彈都像是心跳一般，逐漸融入了他身體的律動之中。他站了起來，將球轉到背後，再迅速切換到另一只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遲疑。
但他的眉頭卻始終沒有松開。
新球，的確手感更好，回彈更利，但甦盤知道這會影響他剛才那種掌控力。他不是那種能迅速適應一切新器材的球員，他的節奏，他的手感，是用時間慢慢調出來的。太快切換，有可能會擾亂他那種極致的身體習慣。
可他更清楚，如果不換球，下一場的節奏可能徹底崩盤。那顆舊球，已經有些“泄氣”了。強行用它比賽，不但會失誤率飆升，還可能出現更多意想不到的偏差。甦盤無法容忍這種“意外”。
他寧願重新適應。
阿舟從更衣棚方向走過來，遞了一瓶水給甦盤，隨口問道︰“怎麼，換球啦？你不是一向對器材要求最嚴格麼，這球摸著手感你不適應吧？”
甦盤低頭喝了一口水，水冰得幾乎有些刺喉，他閉了閉眼，咽下去，然後低聲說︰“適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