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夜幕完全降臨，球場的燈光映照著兩個人的身影拉長又縮短。甦盤感受到內心的平靜與滿足，這不僅僅是一次比賽，更是一場心靈的洗禮。
甦盤沒有回答，低頭看著籃球，指尖緩緩地摩挲著球面粗糲的紋路。灌籃，對他們這些身高不過一米七幾的普通少年而言，幾乎像是一道橫亙天際的鴻溝，不可逾越。可是甦盤偏偏不信這個邪。
他緩緩抬頭，目光穿越那片滾燙的空氣，看向籃筐。它在半空中靜靜懸掛著，似乎正俯視著地面的挑戰者。那是一種高傲的姿態，仿佛在說︰“你可以投籃，可以運球，可以突破，但你無法觸踫到我。”
甦盤的唇角微微翹起，笑得有些倔強。他走向三分線，深吸了一口氣，腳下的球鞋與水泥地摩擦，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開始運球，節奏緩慢而穩定，咚、咚、咚，像是低沉的鼓點，漸漸催動著他體內的血液。
“你行嗎？”邊上的少年再度嘲笑，聲音像是一把尖利的針，刺進甦盤的耳朵。
“我行。”甦盤淡淡回答，聲音低而堅定。
他的第一步驟然加速，像離弦之箭一般沖向籃筐。膝蓋猛地彎曲，腳踝發力，整個人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離開了地面。那一瞬間，世界仿佛靜止，只有耳邊的風聲在呼嘯。
但他的手指還差了一點點，指尖剛擦到籃筐的下沿，球卻被籃板狠狠彈了下來。
砰的一聲，球落地，像是狠狠甩在他心口。
“嘖，太矮了。”少年笑得更大聲，“別做夢了。”
甦盤落地，喘著粗氣，膝蓋微微有些發顫。但他沒有離開，反而低頭將球重新拾起，依舊那樣仔細地摩挲著球面，仿佛那里藏著什麼答案。
“再來。”他喃喃道，聲音里沒有一絲動搖。
旁邊的幾個人看著他，有人撇嘴，有人搖頭，也有人露出了幾分感興趣的神色。可甦盤已經听不到了，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個聲音，一遍遍地在說︰“再高一點，再快一點，我能做到。”
第二次，他選擇了一個更大的沖刺步伐，整個人幾乎是飛撲過去，膝蓋的彈跳、腰部的發力、手臂的揮動，他把所有的動作拼湊得極盡完美，可最後，指尖依舊只是擦到了籃筐的邊緣，球還是被無情地彈開。
“哈哈哈……”少年笑得前仰後合，“你這是在跳芭蕾嗎？”
甦盤默默地走去撿球，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微微皺眉。他低頭一看，掌心已經被球磨破了一小塊皮，血珠緩緩滲出，被他隨意在球衣上擦了擦。
“甦盤，你別鬧了，你不是灌籃的料。”另一個少年忍不住開口，語氣里帶著些許好心的勸告。
甦盤轉過頭，目光冷靜而執拗，“我不是為了灌籃給你們看。”
“那你為了什麼？”那少年一愣。
“為了證明我自己。”甦盤緩緩地說道，聲音低得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回答全世界的質疑。
他知道自己的身高限制，他清楚自己不是天生的灌籃高手，他甚至明白，或許一百次、兩百次、甚至一千次嘗試之後，自己都未必能成功。但他就是要去試。不是為了那一瞬間掛在籃筐上的榮耀，也不是為了贏得別人的喝彩。他只是單純地，不願意輕易向自己低頭。
太陽愈發毒辣，汗水順著他額角流下，眼楮已經被汗水模糊，可他依舊站在三分線外。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每一次起跳，每一次失敗，每一次摔倒，每一次重新站起來。
他的膝蓋已經有些發紅，腳腕傳來隱隱作痛的撕裂感，手掌被磨出了更多的血痕。可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或者說，這點痛，根本不夠打動他心里那股倔強的火焰。
“甦盤，算了吧，你再跳下去，明天連路都走不了了。”那少年終于有些看不下去，走上前來。
甦盤喘著粗氣，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我還能跳。”
他盯著那籃筐，目光里仿佛燃燒著什麼，那是一種即使跌入深淵也不願屈服的熾熱。
球在他手中咚咚作響，像是心跳般有力。他知道，這一次，他必須全力以赴，哪怕是豁出去。
他開始助跑，腳下的步伐比之前更快、更有節奏，像是踩著某種奇特的韻律。起跳的那一瞬間，仿佛全世界都在推著他往上飛，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風托起，像是瞬間跨越了那道曾經不可逾越的高度。
這一次，指尖終于抓住了籃筐的鐵圈，他的手掌死死扣住那冰涼粗糙的金屬，整個人的重量都懸在那一只手上。
球，隨著他的手掌，狠狠地砸進籃筐。
砰！
那一聲回響，像是整個球場都震顫了。
他掛在籃筐上，手臂劇烈地顫抖，膝蓋在微微發抖，腳腕傳來鑽心的疼痛。但他的嘴角卻緩緩揚起，露出一抹近乎痴狂的笑。
“我……做到了。”他低聲喃喃。
旁邊的少年們一時間都愣住了，眼楮里滿是不可置信。那個一直在笑他的少年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甦盤松開籃筐，重重落地，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他咬著牙，強撐著站直身體。
“你瘋了吧……”那個少年終于擠出一句話。
“或許吧。”甦盤笑著搖頭，走向場邊，撿起地上的水瓶，仰頭喝了一口，水珠順著下巴滴落。
“你知道你明天會疼得起不來嗎？”另一個少年走過來，神情復雜地看著他。
“那又怎樣？”甦盤隨意地擦了擦嘴角，目光依然堅定。
“你已經灌了，證明你自己了，夠了，別再跳了。”有人勸道。
甦盤轉頭看著那籃筐，眼中還有未散盡的熱烈。
“不夠。”他緩緩說道，聲音低沉有力，“一次不夠，偶然不算數。我要每一次，都能灌進去。”
那少年震驚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你瘋了……”
“也許。”甦盤低笑，重新拿起籃球，手掌的血已經沾在球面上，像是一種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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