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笑了笑，遞過一瓶剛從最底層取出的冰可樂。
甦盤擰開瓶蓋，氣泡沖天而起，冰涼的液體咕咚咕咚滑入喉嚨，爽得他眼楮都眯了起來。
就是這個味兒。
他舌尖被氣泡刺得發麻，卻覺得這種刺激恰恰讓人清醒。
季衡走到他身側，瞥了他一眼︰“你喝這個，有用嗎？”
甦盤淡淡地回答︰“比你有用。”
季衡嘖了一聲，似笑非笑地挑眉︰“你現在是不是喝口涼水都能提速？”
甦盤仰頭又灌了兩口，舔了舔嘴角那點甜膩的氣泡，隨口說道︰“對，喝了這口，我能再撐兩場。”
他隨手把空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清脆的踫撞聲在安靜的巷口響得格外響亮。
季衡看著他一瘸一拐地往球場走，忍不住嘆了口氣，腳步緊跟上去。
回到球場時，甦盤看見邢岳他們正圍在一塊低聲討論，張堯則抱著球，百無聊賴地在場邊顛球。
他眼神一掃，看到高座還在，目光深處泛起一抹寒光。
他還在，就夠了。
“喲，回來了？”張堯一抬頭，看到甦盤，不由得笑了，“沒去醫院？你這命夠硬的。”
甦盤的目光掃了他一眼，沒搭理，徑自走到球場中央，慢吞吞地解開鞋帶，又重新綁緊，仿佛這是某種重要的儀式。
他蹲下來的時候，右腳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疼得他額頭冒出一層細汗，但他面不改色，手指在鞋帶上打了個死結。
季衡在他身後嘀咕︰“要不換打法吧？別再玩那些花活了，你現在根本站不穩。”
甦盤沒回頭，只是輕輕笑了笑，像是對自己說︰“我打得干淨點。”
季衡皺眉︰“什麼意思？”
甦盤站起身，緩緩活動腳腕，咬著後槽牙低聲道︰“之前太花了，太虛了，我打得太鋒利，容易失誤。”
他看向高座，眼神里掠過一絲玩味。
“現在，換種穩一點的打法。”
季衡還想說什麼，但甦盤已經拍著籃球緩步走上場。
場邊的觀眾看到他回來，瞬間爆發出一陣騷動，似乎沒人預料到，腳傷成那樣的人，居然會堅持回來繼續打。
高座皺眉，目光冷冷地掃向甦盤，低聲道︰“這家伙，怎麼回來了？”
邢岳輕聲道︰“看樣子是纏了藥，勉強還能打。”
高座冷笑︰“隨他。”
他扯了扯護腕，低聲喃喃︰“反正他也撐不了多久。”
比賽繼續。
甦盤站在三分線外，球場的陽光已經偏斜，空氣里帶著幾分燥熱，他靜靜地拍著球，感受著地面的震動，細細听著鞋底與水泥摩擦的聲音。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頻繁運球，不再用那些花哨的急停變向去試圖晃過對手。
他變得異常簡練。
干脆，沉穩，極致的高效。
他站樁式地運著球，緩緩地，像是一頭潛伏的獵豹，突然，一個簡單的右肩虛晃，緊接著迅速撤步。
三分線外，起跳，出手。
籃球劃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線。
“唰！”
空心入網。
全場安靜了零點幾秒，隨即爆發出一陣歡呼。
邢岳低聲罵了一句︰“他瘋了嗎，腳都成那樣了還能拔起？”
高座咬著牙，心里不甘。
他能看得出來，甦盤換打法了。
現在的甦盤，不再和他糾纏，不再打對抗。
他躲著打，專挑投籃，簡練、迅速、不粘球。
一次又一次，甦盤像個定點炮台，哪怕移動幅度極小，但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得可怕。
“砰！”
高座終于頂上來，試圖封他的投籃。
甦盤不與他硬拼，虛晃之後，果斷將球傳給季衡。
季衡猶豫了一秒，卻看到甦盤迅速繞開到另一側，落位三分。
那眼神像是在無聲地催促︰“給球。”
季衡咬牙一甩，球精準送到。
甦盤接球，幾乎不調整，順勢拔起。
“唰！”
又進了。
高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意識到，甦盤在用這個最簡單、最耗時最短的打法，避開所有對抗。
腳傷影響他的移動，卻影響不了他的手感。
他在用這種極度克制、極度冷靜的打法一點點擊碎高座的心理防線。
甦盤的心里像是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卻被強行壓進冰水里，表面冷得發寒，內里炙熱翻滾。
他每一個投籃動作都仿佛機械復制。
高座死死跟著，甚至試圖逼他突破。
可甦盤根本不上當。
他不再突破。
他像一塊冰冷的鐵砧，站在場上，只投。
用最簡單的方式，最無解的節奏，把高座徹底摁在原地。
“混蛋。”高座低聲罵著，情緒已經開始出現波動。
甦盤喝了那瓶冰可樂後，整個人的狀態像是被氣泡徹底點燃。
他變得冷靜，甚至有些可怕。
季衡在場邊沖他大喊︰“慢點，別太硬撐！”
甦盤只是側頭朝他看了一眼，輕聲回道︰“撐？我這是享受。”
享受這個過程。
享受這場無法被打斷的戰斗。
享受自己和疼痛並肩作戰的每一秒。
他的心髒跳得很快，汗水一滴滴滑落，但他的眼楮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每一球，都是刻意安排，每一球，都是精準落點。
甦盤的節奏越來越快，三分如雨。
高座再怎麼貼防，也根本跟不上甦盤那種幾乎零調整的投籃。
他咬牙切齒，怒吼著︰“別跑！有本事跟我硬踫硬！”
比賽結束得很突然，沒有宣告，沒有余韻，仿佛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明白了，甦盤已經用那種極致冷靜的打法，將這場對決畫上了階段性的句號。
可甦盤卻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他的內心沉得像一塊深海里的石頭。
那腳踝的疼，始終在提醒他，這種打法，耗損的不只是體力。
坐了很久，風吹得汗水有些涼，甦盤站起來，走向球場外的小巷。
季衡早就離開了，張堯說他去找吃的，邢岳臨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早點休息。
可他沒回去。
他沿著小巷，穿過一條條靜默的街道，腳步慢得像是在丈量夜色。偶爾有路燈投下暖黃色的光，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又被拉扯回原點。
他腦子里翻涌著高座那最後一句話。
“有本事，跟我硬踫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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