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還行。”
“你要用這雙鞋跟我打？”灰衣男人走近一步，“你到底多不想輸？”
“不是不想輸。”甦盤抬頭看他，眼神里沒有狂妄，只有決絕，“我還沒出完手感。”
那一瞬間，灰衣男人罕見地沉默了。他似乎終于看明白了甦盤那種近乎病態的執著，並不是為了贏誰，而是為了不被半途打斷自己那股還未盡興的節奏。
他把球緩緩地拍回甦盤腳邊，語氣低沉︰“那你就出到盡興為止。”
甦盤接球，低頭看著腳下那雙爛得像是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鞋，嘴角浮現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這才像我。”
他的風格從來不是靠完美鞋子、專業配件和科學的恢復手段去打造出來的。他是那種把球揉碎在手里，用血、汗和疲憊一點一點打磨出投籃軌跡的人。他的節奏，是從垃圾地板上摸索出來的，是在深夜一個人對著籃板練到吐血才能抓住的。
這雙破鞋，才是他最熟悉的戰靴。
甦盤再次站上場地。腳踝的疼痛仿佛被那雙軟鞋封印住一部分，他的重心雖然依舊偏移，但腳步比剛才明顯輕盈了一些。他不再跳得高，不再沖得猛，而是像一只狐狸，沉著地游走在進攻和防守之間。
他不再強求切入，而是更多利用空間。
“你變了打法。”灰衣男人察覺得飛快，眉頭輕蹙，“你在繞。”
“是你逼的。”甦盤腳步一晃，球在他指間來回翻轉，如同掌控自己的呼吸一般，“我現在……沒法再直面你，只能從側面找機會。”
“你這是躲。”
“我這是活著。”
灰衣男人一瞬間不知該說什麼。他眼睜睜看著甦盤用最不擅長的方式，一點點蠶食他的節奏，用假動作騙掉封蓋，用後撤步拉開距離，再配上一個輕巧的上籃。
雖然這球被他帽下了。
但那瞬間的閱讀和判斷，仍舊讓他一驚。
“這個家伙……居然能在受傷的情況下，臨場轉換戰術……”
甦盤落地，咬牙頂住腳踝再次襲來的抽痛。他強忍著沒讓自己坐下，而是勉強站住。他的腿在顫抖，但心卻在燃燒。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倒下的時候。
他還要打一球。
現在不是分析疼痛的時候，是尋找機會的時刻。
球在他手中輕輕顛了三下。他的指尖略微顫抖，每一顆籃球表面的凹槽都清晰地傳導到他掌心的神經上。他的听覺變得極度敏銳，能听到對面那雙灰色球鞋與地板摩擦的吱響，能听到那人手臂微抬時袖口帶起的風聲。
他知道對方沒有松懈。
灰衣男人站在他對面，身形修長，雙眼緊盯著他的肩膀和膝蓋，似乎只等甦盤那一瞬的傾斜，就會如閃電般切斷他所有進攻可能。
但這一球，我不只是進攻。
甦盤深吸一口氣，右手拍球向右一探，灰衣男人果然輕輕側移半步。他立即收球，腳下幾乎同時重心一轉，向左邁出一步斜切。腳踝在一瞬間傳來強烈的抽痛，那種刺入骨髓的酸麻幾乎讓他大腦一片空白。但他沒有停下。他讓自己沖了出去，像一根射出去的箭。
灰衣男人的反應快得驚人，但也只快了一點點。
就是那一點點差距，給了甦盤從左路突入的空檔。
“哼。”灰衣男人冷哼一聲，幾乎貼著他身側追了上來，右手高高舉起，做出攔截的架勢。
甦盤沒有看他。
他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地板，每一個步伐都像踩在火焰上，燒得他神經發緊。他感覺自己的動作變得生澀，連帶著那慣常用的跳步也變得遲緩，但他依舊咬牙挺住。
他逼近籃下，灰衣男人也一步不離，整條防線近在咫尺。
甦盤知道，不能再硬頂。腳踝根本撐不了與之對抗後的爆發力起跳。
換角度。延遲起跳……拉開節奏。
他猛地一個收球，作勢起跳，身體前傾——灰衣男人應聲而動，腳步一沉，手臂斜向封蓋線拉開。
上鉤了。
甦盤眼中一閃，他沒有跳，只是用了一個最輕微的假動作，將重心從前腳瞬間回拉——身體像魚一樣一折。他幾乎是靠著慣性滑出半步，然後迅速調整持球姿態，在空中做了一個變向下拉的假投姿態！
這一動作復雜至極，要求極高的腳步控制與身體協調性。最關鍵的是，它要在高速奔跑中完成。
可他做到了。
球在他手中劃出一道刁鑽的角度，仿佛脫離了軌跡控制一樣，貼著灰衣男人下壓的手肘往籃板高點反彈。
“這球不能太重，不能太輕……控制角度……”
他緊盯著那顆離手的籃球，在它砸中籃板那一瞬，他幾乎不敢眨眼。
“砰——”
球被彈起，旋轉的弧線如同一只橙紅色的眼楮，在空中轉了半圈，然後——輕輕一聲“刷”，劃破球網，墜入籃筐。
甦盤沒有慶祝。
他腳一落地，整個人一歪，單膝跪在地上。疼痛如同潮水一般壓下來，幾乎要將他淹沒。他仰起頭，喘著粗氣，汗水順著下巴滴落，落在那雙破舊的軟底鞋上。
灰衣男人站在他身邊，低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開口︰“你這球……夠陰的。”
“我是在……活命。”甦盤嘴角抽動，“不是陰，是求生。”
“你那腳還能動？”
“還能。”他一邊說，一邊試圖站起來。
腿一抬，整個人一抖，他用力咬牙才沒倒下。他不敢看自己的腳踝，怕自己一眼看過去，那腫脹的慘狀會擊穿他殘存的意志。
“你要不要停了？”灰衣男人問。
“你想停我？”
“我怕你死在這。”
“你看我像是……會讓你見到我倒下的人嗎？”
灰衣男人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他轉身走向另一邊，把球踢了回來。
“來吧。下一球。”
甦盤用腳勾住球，一步一步地走回三分線。
他沒問現在比多少分，也沒在意誰領先。他只知道，一球接一球，他要一直打下去——直到他真的倒下。
因為這不是比賽。
這是一場屬于他自己的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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