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衛明迫不及待地上前，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撫過那台擦拭一新的老機器。
唔......這個斷面確實有褶皺，用最小號的銼刀恐怕不好處理。
待他退開，猴子也湊上去用手指細細摩挲工件部位。只是手法不如龍衛明老練，摸索許久才漸漸領會其中關竅。
“沒錯，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只能拆下損壞的零件，重新制作一個完全相同的替代品……這類維修工作對我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林青山從旁邊拿起一個類似的零件，向大家展示道︰
“這種零件，按衛國兄的說法，原本需要專業工人用特定工具手工打磨。更先進的軍工國家會使用高精度機床進行粗加工，能節省大量時間。”
話音剛落，車間里的工人紛紛露出凝重的神色。
“林工，連外國人都這麼費勁，咱們要是自己造……能批量生產嗎？”
工人們的問題總是直指要害。
“難度不小。首先，我們缺少專用沖壓設備。其次，即便解決了設備問題，精度方面仍與國外存在差距。”
林青山並未刻意安撫眾人，工人們不由得低聲嘆息。
龍衛國猛地攥緊拳頭，抬頭質問道︰
“師父，難道真沒別的辦法了？”
林青山並未糾正他的稱呼，而是舉起零件繼續講解︰
“辦法當然有，但需要大伙兒齊心協力。”
這句話仿佛驅散了陰霾，原本低迷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
“林工您盡管說！咱們豁出去也要攻破洋鬼子的技術封鎖！”
“沒錯！只要您肯教，咱們拼上這把老骨頭也要搞出來！”
工人們眼中燃起斗志，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零件上。
“好，我們從頭開始——但這次要采用流水線作業模式……”
他隨即開始點名分組，被叫到的人紛紛舉手應答。
“你們幾位負責粗加工，只需切出基本輪廓，所需台鉗和夾具我會向廠里申請……”
鋸切組、銼削組相繼成立，任務分工精細到每個加工面，听得門外漢的巡檢隊員眼花繚亂。
“最終所有粗坯交給我質檢，合格品才能進入精磨工序……”
“明白！我們這就去準備工具！”工人們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
工人們各自散去忙碌工作，巡查隊隊長一行人在車間里顯得格外醒目。
龍衛明眼明手快，見狀立即上前一步擋在林青山面前。這里是生產重地，沒有通報不得進入......
話音未落，林青山已將他拉到身後。你們是沖我來的吧？我犯什麼事了？
巡查隊長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眉頭微蹙。你就是林青山？听說你進廠時隱瞞了鉗工技術，你有什麼目的？
林青山聞言輕笑出聲。易中海派來的吧？能說出這種話，不是他就是賈東旭......不待對方解釋，他擺了擺手道︰回去告訴易中海，現在國家正需要發展工業，我沒空陪他玩這些把戲。
轉身之際，他又停住腳步，將巡查隊長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順便提醒他們別來招惹我，否則......平淡的話語中透著刺骨寒意，讓在場所有巡查隊員都為之一凜。
你......有隊員忍不住要出聲呵斥，被隊長抬手制止。
林青山，這次來不是調查你。听說你跟一位歸國華僑有過接觸，想了解些情況。隊長謹慎的措辭讓林青山略感意外。
這是要拿龍衛國做文章？他正暗自思忖，龍衛明已經按捺不住跳了出來︰那是我親哥！你們想干什麼？連我也要抓嗎？
巡查隊員們頓時緊張起來︰不許動！我們可是......隊長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真和那個人是親兄弟？”
龍衛明二話不說，猛地扯開上衣甩在地上，露出布滿胸毛的壯實胸膛。
“龍衛明，龍家的人。要抓人就盡管放馬過來。”
他正擺開架勢準備迎戰巡查隊，突然被一股強力扣住胳膊。
“滾後邊待著去，大人辦事哪有小孩插手的份。”
林青山單手將他提起，像扔麻袋般甩向後方。巡查隊員眼睜睜看著這個魁梧漢子在空中劃出弧線，重重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小子是我徒弟，你們要找的人是我兄弟。有本事沖我來……”
這個動作讓整個巡查隊瞬間繃緊神經，幾個隊員已經按住腰間，隨時準備掏出武器。零號車間頓時劍拔弩張，嚇得在一旁幫忙的猴子直哆嗦。
與此同時，軋鋼廠辦公室內。
易中海听完慌慌張張跑來的匯報，臉色驟變。
“東旭被圍了？”
他萬萬沒想到廠里工人竟膽大包天。要知道巡查隊可是手握執法權的暴力機關，誰敢反抗就別想再端工人這碗飯。
“易師傅，東旭已經被押到保衛科了，我們在外面等不著消息才來找您。”
易中海急得在辦公室轉了好幾圈，突然想到更糟糕的情況。
“壞了，他們是沖著林青山去的！”
他早該料到巡查隊沒那麼好糊弄，卻低估了工人們對林青山的擁護，更沒想到賈東旭會栽進去。
“以賈東旭那狼心狗肺的德行，肯定要把我供出來。”
想起賈東旭過往出賣同伴的嘴臉，易中海眼前閃過幾個令人不安的畫面。
“必須馬上去林青山那邊！”
他立即帶著幾個心腹趕往零號車間，剛進門就撞見林青山與巡查隊僵持的場面。
“林青山！你瘋了？敢跟巡查隊叫板？”
易中海的吼聲驟然打破凝固的空氣。
“喲，易中海。”林青山看著來人輕笑，“終于憋不住了？是怕你的詭計當眾敗露，趕著來補刀吧？”
猴子連忙扶起跌坐在地的龍衛明，瞥見易中海一行人走近時，又驚慌地縮回手。渾身癱軟的龍衛明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猴子，你這混賬......
龍衛明實在想不明白，明明只是被林青山輕輕一帶，自己卻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氣。但眼下顧不得深究，對面那群人分明是沖著他哥哥來的。他咬緊牙關，撐著桌沿艱難起身。
巡查隊員們望著新來的不速之客，紛紛將目光投向隊長。隊長擰起眉頭，從林青山的言語中已听出端倪︰這就是舉報事件背後的黑手？倒是印證了我的猜測。他對廠里這些明爭暗斗毫無興趣，當務之急是先控制住那個自稱龍家人的青年——只要拿下他，那個可疑分子必然投鼠忌器。
林青山觀察著隊長神色的變化，又掃了眼易中海︰想從我手里帶走徒弟絕無可能。不過......我倒是可以指點你們一二。他語氣平和，對巡查隊並無不敬。
請講。
隊長略作沉吟，示意手下稍退。
那人究竟什麼底細，你們確實需要核查。但你們想過沒有——一個穿著洋裝能大搖大擺回國的人，上頭會毫無察覺？這話宛如驚雷，震得巡查隊員面面相覷。
確實......真要心懷不軌，怎敢如此招搖？
易中海見狀急得跺腳︰林青山休要蠱惑人心！配合國家調查是公民本分，難道你覺得個人比國家安全更重要？
又是道德綁架這套。林青山嗤笑著搖頭，易中海啊易中海，活了大半輩子就這點出息？翻來覆去只會這一招？這話像封條般噎得易中海滿臉漲紅。
你......
林青山忽而側耳，笑意漸濃︰正主到了。你們有事盡管找他。衛明——
啊？師傅我在！龍衛明茫然應聲。
把工裝穿好，按我剛才交代的去做。你哥既然來了，他的事咱們不必插手。
啊？
他還未及反應，外面便傳來龍衛國的聲音。
青山，我來了。今天是不是要修理那台毛子的新機器？我可是帶了不少好東西……嗯？
剛踏入車間的龍衛國察覺到幾撥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話音不由得低了下去。跟在他身後的幾位老領導瞥見巡查隊的人，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龍衛國的出現瞬間吸引了正在對峙的雙方。
巡查隊員條件反射般圍向這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卻被隊長抬手制止。
你是哪位？和林青山什麼關系？
這位隊長比手下沉穩得多。眼前之人雖衣著普通，但言行舉止分明透著不尋常——極可能就是本案的關鍵人物。令他遲疑的是對方身後那幾位老干部，盡管穿著樸素，但那身干部制服已讓他警鈴大作。
看來林青山說得沒錯，確實是受特殊關照的人才。
這年頭歸國效力的專家鳳毛麟角，個個都是重點保護對象。雖無權限查閱這些人的檔案，但能讓這麼多領導親自陪同，事情原委已呼之欲出。
龍衛國沒料到自己的到來會給林青山惹麻煩。看著那些制服，他當即會意。
我是龍衛國，剛回國不久。與林青山是朋友，這次來商討機器維修的事。
回答干脆利落，但剛回國三個字讓巡查隊員們瞬間繃緊神經。
你就是那個二鬼子？
某個隊員脫口而出的稱呼讓空氣驟然凝固。龍衛國身後的領導們臉色頓時陰沉——他們本是來考察這位專家推崇的人才，此刻卻被這句冒失話架在了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