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緩慢，空氣干燥悶熱。
車內很安靜。
兩個人沒再說話，全都臉紅心跳。
到了墨家門口，時嫣和季琛依次推車門下車。
時嫣抬手要按下門鈴。
季琛站到她身側，歪頭看來，“等等。”她的手停下了。
眼神對視間，他追問，“你還沒回答我，我的提議對你來說百利無一害，你考慮考慮？”
心跳咚地一聲，然後怦怦加速。
她听見自己回答，“我，我只想好好學習。”
按下門鈴輸入密碼，門開，她走進去，沒再注意身後的人，但是到底是心亂了。
因為身後的人又對她喊了句，“時嫣！我會等你的！我不會影響你學習，你考慮考慮我！”
翌日。
時嫣剛進校門就發現很多人在看到她後交頭接耳，她路過還跟她打招呼，“學妹早上好！”
她疑惑地回了句，“早上好。”
再往里走，越來越覺得有人在偷偷看她，但她回頭那些人就干起了自己手里的事情。
不是看書就是看報紙，書還倒著看。
好奇怪。
時嫣坐上公交車，發現車上的人也在偷偷摸摸觀察她，還是小心翼翼生怕她發現的那種。
到底怎麼了？
她臉上有東西嗎？還是說校服髒了？沒有吧，也是育英校服，沒穿錯。
時嫣低頭檢查自己的身體，沒什麼特殊的。
那怎麼回事？
隔壁座位的同學看的光明正大，她實在是好奇，“請問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那同學搖了搖頭，公交到站了也沒時間再多想。
時嫣跟著大部隊陸續下車。
突然有個人影一晃而過，等她反應過來懷里已經被塞進了一份知名早餐店的早餐袋，沉甸甸的，里面的早餐應有盡有，什麼營養都不缺。
“同學你這是做什麼？”她問出聲，想攔住那位同學，但人家就回頭雙指點過額頭再指向天空，溜的飛快，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瀟灑帥氣，好似做好事不留名不圖回報的意思。
時嫣站在原路發愣。
班長路過拍拍她肩膀，“昨晚都發生什麼了，怎麼一夜之間你就被季琛追求了呢？你咋讓他突然喜歡上你的啊？”
時嫣呆呆的，“啊？”
班長了然，“算了，一看你就不知情，我跟你說啊昨晚表白牆炸鍋了......”
一路聊天走到九班，期間不少同學從不同教室內探頭來看她們，有人以路過為幌子突然塞給她好多零食，甚至還有人塞名牌整套化妝品，可把她嚇得不輕。
時嫣趕緊把零食都塞給班長，拿著化妝品袋子去追那位女同學。
好不容易追到後，她已經氣喘吁吁，彎著腰喘氣，一手抓緊對方，“你跑什麼？你的東西落下了。”
“你追我我才跑的，還有，我沒落下東西，這是給你的。”
誰會把東西落別人懷里呢？
時嫣語塞，“可是我不需要，我什麼都不要。”
女同學解釋，“我們以前對你太冷漠，這是補償給你的，你就拿著吧，不然我們會天天難以入眠的！”
見對方一副祈求拜托的樣子，她都有些猶豫了，但她還是把別人給的都還了回去。
“這些都是你認識的人給的吧，你幫我還了吧，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但東西我不能收。”
話至此，時嫣不想再回憶之前的痛苦，說完就回去找班長了。
“你把東西都還了？那這些零食也要還嗎？”班長懷里堆的零食把她臉都擋住了。
時嫣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都是誰給的我沒記住臉，她們沒進教學樓應該不是九班的人，要不你吃了吧或者一會分給班里同學。”
班長顛顛手上早餐袋，“那這個呢？情寄四季這家店離育英很遠不在市中心，但火爆程度不亞于明星店，其出名為用材用的真材實料，據說特好吃特大補，而且還得預約呢！”
“那你吃吧。”時嫣不知道，見班長知道就這麼說了，沒多想。
班長哎呀一聲，“我的意思是說，一般人還真沒那閑心給你跑那麼遠買早餐還是這家店，所以沒準也是某些人對你的一片心意呢，你就吃吧，讓我吃豈不糟蹋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早餐袋的提手被班長塞進她手里。
看著班長抱著零食往總教室走的背影，她呢喃了句，“日久才見真心，而非一時興起。”
像他們那樣的人，都有人幫忙排隊，更何況預約，肯定也不是親自買的，不然他怎麼不自己來送呢？
但浪費可恥，食物已經出現在自己手里了。
在這里時嫣也沒朋友，她就找班長跟她一起把早餐分吃了。
班長嘴里塞的滿滿當當，豎起大拇指，眼楮閃著光芒，“好吃好吃，不愧是四季啊，四季餐食樣樣行！”
對于美食品鑒師，咳，吃貨來說，當然很容易嘗出和其它店的區別。
對于對食物一視同仁，不分高低貴賤等等的時嫣，也難的感受到這份早餐袋含金量。
廚師下功夫了。
擔得起名聲。
兩人正吃著邊閑聊昨天分開後都干了啥。
時嫣把吃烤串，兜風的事兒都簡單帶過，著重說了這事兒跟季琛沒關系，墨文軒會損失池陽這一員大將，不過只要季家不插手，她媽媽就能保她安全。
“那你受傷的事情跟你媽媽說了嗎？”
時嫣點了點頭，“中午我媽媽會來，跟池陽的家長，把這件事攤開說。”
“可以，都會挺過去的。”班長拍拍她的手。
是的。
我們都會有沖破黑暗的一日。
池陽走進來，身後跟著個給他背書包的小弟，得瑟的樣子讓人看不出昨晚的狼狽。
時嫣跟他四目相對。
勢如水火。
班長噤聲了會，再次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不過我怎麼覺得，季琛對你是真心的，我從未知道過他對誰這麼親近過。”
時嫣搬去跟班長做同桌了，導致班長跟她說話會往右看，這樣難免會看到池陽裴羽那桌，跟池陽對上視線。
班長只覺得有點滲人，池陽倒好，直接踹了下前面空桌子的椅子，手抓住後座男生的領子，舉起拳頭，“看什麼看？嗯？信不信老子把你眼挖了？”
班長臉色蒼白，“如果不是季琛在表白牆上表白你，可能根本制止不了那幾個人，畢竟一個人家里權勢不如季家，但如果幾個人加在一塊給他施壓呢？”
時嫣垂在桌上握成拳的手收緊了些。
她知道班長的意思，但她做不到。
—
下午放學已經六點。
學校里都沒多少人了。
時嫣在校門口看到的季琛。
他倚靠在石獅上，手里捧著一本書，叫如何討女生喜歡，還是那對黑線耳機，以及換了一種款式的滑板。
簡單干淨透著疏離感，看的書對于他的氣質來講，有種莫名的喜感。
時嫣腳步放緩，眼神卻沒偏離半分。
這段平坦的路程她走的很艱難，就像心理路程，已經趟過了刀山火海。
她遠遠看到，女同學們被他吸引，為他駐足。
有很多人跟他搭話，按她了解他肯定會置之不理，但現在都開口拒絕了，“我在等女朋友，沒空。”
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未來會是誰呢？
季琛余光發現了時嫣，合上書拿起滑板，沖她招手，正眼沒看旁邊那些人，卻對那些人說明，“我女朋友來了！”
“她是你女朋友嗎？”有人問了。
“未來肯定是。”他沒耐心答。
“我不信，你昨晚才在表白牆找她，她有時間同意嗎？”
季琛跟人冷冰冰的吵架，“我那是先宣誓主權，掃清她身邊的障礙物，看不明白就別問，知道嗎？”
“她才轉校兩周不到，你就喜歡上了，你怎麼就不能喜歡喜歡我呢，我都追你兩年了！”
季琛目光定格，怎麼想都想不起來追他兩年的人叫什麼，完全沒印象，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追他的。
“放棄吧。”
趁他跟個小學生一樣跟人吵架，時嫣抓緊走出校門口，路過時剛好听到這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對話好殘忍。
她傷不起。
季琛都揚起微笑面對時嫣了，結果眼睜睜看著她無視自己，從自己面前經過，笑容瞬間消失，開啟自動跟隨，“時嫣，時嫣你等等我。”
“時嫣，早餐你吃了嗎？我早上有小試，托人給你送的，情寄四季家的，我昨晚預約，早上又排隊了好久才拿到的，好不好吃啊？”
“好吃我明天再給你買，明天我給你送，你看你想吃什麼，什麼都可以，我以前賽車比賽拿了好多獎金，足夠包你整個學期旅游吃喝玩樂的了。”
“我還知道你轉學進度跟的慢，與其天天上下午的課晚放學，不如我教你，我教的肯定比你們班主任教的還好，你跟我談戀愛沒壞處的。”
他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打破高冷男神人設，讓人眼紅。
有人追了兩年還不死心，“季琛！我不會放棄的！”
時嫣一路低頭走。
她希望季琛能夠知難而退。
然而前方出現廣告牌，她差點撞上去，是季琛伸手給她擋住額頭，把她拉了回來。
她被他半抱著，抬頭看，他皺著眉告誡她。
“雖然天天有人撞上去，但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你。”
有些話真的一時說不出口。
兩人等待廣告牌被工人搬走。
季琛沒告訴時嫣能繞著走。
時嫣就乖乖在等。
等待過程中，他把書里教人追女孩的招數說了兩個，並做出總結，“紙上談兵到底還是紙上，人和人交往就是心與心的接觸，怎麼可能幾句話幾個招數就能讓別人喜歡自己呢。”
听此，時嫣又感覺自己被點到了。
語重心長說，“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就是見對方的第一面，第一面不喜歡的話就可以放棄了，比如你和我。”
季琛眼楮亮亮的，專注看著她，“也有人日久生情呢。”
時嫣抓緊書包帶，直視前方，只給他一個側臉。
從那兒看，他們都很不般配。
執著有什麼用呢。
出了校門口的路，就看到了墨家安排的專車。
時嫣沒搭理季琛，直接上了車。
季琛也沒再糾纏她。
倒是司機一片好心，“是季家的少爺吧，要我載你一程嗎？”
灼熱視線極難忽視，時嫣別過臉看車窗。
她听到他說，“不用了。”
“好。”司機這才發車。
從後車鏡能看到季琛屹立在原地，他目送她回家。
他的身影在她眼中慢慢縮小。
這樣的時光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周吧，她實在是跟不上進度，學的很慢，墨文軒在學校不針對她，但在家里會故意做點事吸引她媽媽的注意，讓媽媽心疼他還是怎樣。
本來媽媽還會跟她聊，問她是不是交朋友了，在學校過的怎麼樣適不適應什麼都，到後來墨文軒……
總之媽媽只有一個心，關注了墨文軒，就沒空再關注她了。
因此家教老師總說她，“分心”。
久而久之，她越發有點“心動”。
中午吃完飯，跟班長告別，時嫣踏上放學路。
季琛就在校門口等著，不過是在對面的飲品小販，脫了外衣穿著個老頭衫，手里拿著一杯檸檬水，坐在馬扎上跟老板閑聊，還招攬生意幫忙。
老板是個老爺爺，頭發花白戴著圓鏡片的墨鏡。
時嫣跟季琛對上視線時，很緊張。
因為這些時日的相處中她發現他太好了，以至于不想辜負他的真心。
明知他們沒有好結果，家世外貌能力等等方面，都不合適，但現在，他想要的，他需要的，恰好各取所需。
跟美麗分別的經歷讓她頓悟，年少時的經歷皆是過往雲煙。
對一個付出真心的人，天天對他說冷言冷語的狠話，傷了自己也傷了他。
不如，試試。
出了校門站到季琛面前，他正坐著，估計是被她早些時候說他不守男德，現在老頭衫有點露，沒預料到她會這麼早出來，就頭腦一熱，伸手把檸檬水遞過來，怯生生問，“喝嗎？”
更讓季琛發懵的是，時嫣真的低下頭就著他喝過的吸管，喝了一口。
季琛整個人都呆住了，僵硬地舉著水杯。
是時嫣把他手臂壓下去，他才顯得沒那麼傻。
旁邊攤主老頭問，“女朋友？”
季琛忙著穿外套，聲音如蚊蠅，“嗯。”
臨走攤主老頭免費送了時嫣一杯檸檬水，還說了自己眼神不好使，下次她報上小琛姓名，就給她打八折。
兩人結伴按照平時的路走。
平時季琛是花式百出，各種糾纏不休，真到了她同意的時候，他反倒束手束腳起來了。
時嫣讓墨家的司機先走，自己一會再回去。
目送完司機回去，她從容牽過季琛的手，進了個咖啡廳，隨意點了兩份甜點。
然後放下書包打開課本，“你想跟我暫時談一談，還是有個幾年？”
這話說的特別絕。
季琛以為自己會坦然接受一切，沒想到看到她坐在對面，問出現實向問題，他也會有一瞬間心痛。
當刺激歸為平淡，他能否受得住這個反彈。
如果受得住，他會堅持到底。
至于堅持哪種，怕是已經有答案了，哪怕不如選擇另一種更決絕的，哪怕會撞南牆會很慘。
季琛的笑意背後是認真的態度，“談到身死也不離不棄。”
時嫣卻覺得他有點中二。
不過不影響她繼續下一個問題，“那你想沒想過，如果我學習不好，我和你只能談到畢業季？”
季琛看一眼課本，再看一眼時嫣，看一眼再看一眼，忍不住蹙眉，“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為了把我當步步高，那你就……”
步步高家教季？
就怎麼了？
“做對了，因為我不會放你去別的學校，然後跟別人在一起。”
確實有點中二。
但時嫣實實在在感受到了他的認真。
反而是她很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