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時嫣吃的食如嚼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轉學,總是心跳加速很害怕,這意味著真的回不到從前了,意味著要結交新的同學們。
沒有江美麗,她一個人能跟那些人交往好嗎?臨時插班的學生,能融入集體,結交到朋友嗎?
育英是本市名校,學習功課進度不知道跟紅樹能不能匹配?如果進度遠超,她能追上育英的步伐嗎?
時嫣小心翼翼抬頭看向與墨家等人交流暢快的媽媽,好久好久沒從媽媽的臉上看到這麼輕松的笑容了,她也希望在度過這些難關的同時,能順利融入新的家庭,不成為媽媽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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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結束後。
老兩口作息規律,睡覺早,這就早早去準備歇著了。
墨青山跟時憫婉商量著要回去,最後因為老宅距離育英中學近,為了時嫣明天轉學順利,就敲定了在這兒休息一晚。
時嫣睡在二樓客房,墨文軒隔壁臥室,特別大,比她家里的臥室都大,讓睡習慣宿舍六人寢的她都覺得空曠,睡不著,心底特別忐忑。
客房收拾的很干淨,該有的衣櫃電腦桌應有盡有,但顯然是沒人住過,人煙氣息都沒有,就好像每個角落都叫囂著這是不屬于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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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窗簾里層窗紗被風吹動,透進來一抹冷白月光。
時嫣欠起身按亮床頭鈴蘭燈,看了下鬧鐘上的時間,時針已經指向數字十了,從九點到現在她已經翻來覆去躺了整整一個多小時。
還是沒有睡覺。
又望著天花板發呆了幾十秒,看著臥室看了又看,內心感嘆好大,玄關處古香古色的屏風式書架像極了百平樓房客廳通向其他房間的拐角。
她心慌到實在睡不著,爬起來突然听到一聲脆響。
低頭一看,左手腕處戴著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翡翠手鐲,就連名字都是她從大人談話里確定的,原本只在電視和書上看到過這種高級玉石。
時嫣臉色驟變,把翡翠手鐲小心翼翼地從手腕處摘下,放到床頭櫃抽屜里妥善放好。
抽屜里還放著那鼓鼓囊囊的紅包,做完這一切把抽屜合上,內心才安定了幾秒鐘。
不過片刻她內心想逃離的感覺就越來越涌上心頭,越來越濃重,到了讓她喘不來氣的地步。
雙腳踩上柔軟一次性拖鞋,逃也似的奔向陽台,打開推拉門,扒著牆壁前的欄桿看著外面如半夜做了噩夢被驚醒的人,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喂,你是誰?”左側旁邊突然傳來這麼一聲男性嗓音。
可把時嫣嚇壞了,腳下一歪摔倒在地上。
印有粉兔子頭的白色吊帶睡裙,松松垮垮的套在女孩瘦弱的身上。
為何說瘦弱呢,鎖骨處骨頭太凸顯了。
睡衣真幼稚,發型丑死了,但顏色挺好看,眼楮大皮膚白,身材不錯哪該細哪兒該圓很勻稱,喲,臉上那群是個怎麼個事兒?
黑發濕到掉水滴,雖然夏天但他不怕吹成嘴歪眼斜嗎?
嘴歪眼斜?不。
好好看的人……好好看是一種整體的評價,但是他真是好奇怪,穿浴袍怎麼露出那麼大塊胸膛呢?
中間隔了個房間陽台。
兩個人互相打量,都因為對方的出現而覺得新奇。
他突然走到最靠近她房間的那堵牆,眯著眼沉聲問,“你跟墨文軒是什麼關系?”
凶,這是時嫣的第一感受,她立刻爬起來往房間走去,關上推拉門當做無事發生。
然而每走向床一步,腦海里就會出現剛才那個男生。
第一印象就特別浪蕩,就是就是有點電影里那種亂搞男女關系的那種放蕩不羈的感覺。
最後他轉身往她這邊走,趴牆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夠不到牆,他卻可以,那種身高差,疑似還有年齡差的那種成熟的,混社會的那種感覺,像極了混社會進了監獄,有人去探監別人,他嗖地一下抓住鐵柵欄門,讓人家救他出去,用的語氣還不是懇求是逼迫,不然就搞死人家的感覺。
不過……
他住在隔壁,跟墨文軒認識嗎?難道就是墨叔叔和墨文軒吵架,說的那個隔壁被燒的孩子?
但是他整個身體……時嫣臉一紅,好像不像是被燒過的?
她忘記了這世界上有錢什麼都能辦得到,但怎麼著能被墨叔叔拿來跟墨文軒吵架,應該不是特別容易被原諒的事情,肯定付出了很多。
甚至有可能付出很多也無法填補當事人的憤怒,也不是,不是有可能,是肯定,換做是她也不可能原諒對方,除非對方也經歷過跟自己一樣的事。
或許經歷過,她也不會原諒。
時嫣在內心確定了那個男生跟墨文軒的關系,關系非常不好。
有機會得提醒一下媽媽,墨家隔壁的人家連墨家都不好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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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別墅。
月光下。
背後是臥室光亮,隱在半黑暗處陽台的男生看著點燃的最後一支仙女棒,將四散迸發開的光亮收入眸底,嘴角上揚咧出個小小弧度。
“會逃跑的小兔子嗎?”
“有點意思。”
你最好跟墨文軒毫無關系,否則。
仙女棒燃盡,男生松手冷漠地看著殘體由高處跌落在最低處,轉身腳下無情碾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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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凌晨快四點,外面突然傳來吵架聲,熙熙攘攘的。
時嫣從熟睡中醒來,她坐起身睡眼蒙朧的看著窗簾。
右側走廊的吵架聲隨著意識漸漸甦醒而逐漸放大。
“時憫婉不就是救了身受重傷的你嗎?不就是找不到你家人所以不得已照顧了你幾天嗎?”
“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後面給我當家教的工作,不也是你把她的資料放進家教老師中最顯眼的地方,利用我沒什麼耐心隨便讓你選的習慣讓我選中的她,算是你報她恩情嗎?
怎麼,你報恩還沒報夠,還要搭上我的一輩子和墨家的全部是嗎?你知不知道當時已經有人去救你了,要不是她把你救走你早就康復了,早就見到我們了好嗎?爺爺奶奶也不用因為你而白白擔驚受怕那麼多天,更不用把速效救心丸都給掏出來繼續吃了!”
“結果那些天你不跟家里聯系你是跟她談戀愛去了啊,還有,你這就,因為這點屁事兒就跟她結婚了還領證了,你在領證前都不跟爺爺奶奶說一聲,你還有把他們當做父母,把我當做兒子看待嗎?”
“我今天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給我整這出,我踏馬出去冷靜冷靜讓人查查你婚姻記錄如果你跟她沒扯證我就暫時原諒你,結果我一晚上沒回家,為什麼?因為你婚姻記錄居然踏馬顯示已婚,踏馬的你,好,好好好,我就問你,這麼多個小時你有給我這個兒子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短信嗎?”
開門聲響起,而後是回蕩在走廊的響亮巴掌聲。
“大半夜不睡覺來找打,你還敢說是我兒子?”
“呵,你又打我,從小到大你打我這麼多次,還沒打夠,現在竟然還為了個野女人來打我?”
“對你時阿姨放尊重點,你以後得稱呼她為媽媽。”
“墨青山,我勸你有種就在今天打死我,不然我今晚就要把墨家老宅子掀個底兒朝天。”
“行,你掀,等你掀完了也就想明白了。”
關門聲很輕很有嘲諷力度。
一個發瘋的人不斷輸出,一個無動于衷的人選擇無視。
“墨青山,你既然不要我這個兒子,還把我生出來做什麼?”墨文軒歇斯底里質問。
回應他的是無聲的有聲。
自嘲的笑了笑,他順著來時路往回走。
細小門縫才剛打開不久,還沒來得及合上。
弱小容易受驚嚇的人在看到墨文軒後立馬關門,奈何他像蓄勢待發的獵豹,在瞄準到獵物後精準出擊,用手擋在門和門框之間。
不管時嫣什麼都沒做,不顧自己會受傷。
墨文軒雙手扒住門框和門,活像撕開一道裂縫的惡魔,目光里全是憎惡憎恨,“還有你,你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