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呼吸變微弱了。”
林黎聲音繃得緊緊的,身體卻遏制不住本能的顫抖,看著快步走來的醫生,急促問道︰“醫生,你快看看阿昭,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啊?”
“別擋著我,病人家屬先出去。快給我鎮定劑!”醫生看著眼前的人,有了些煩躁,蹙起眉頭不耐煩地打斷了林黎的話。
“阿昭,阿昭,你看看哥哥!”林黎眼眶泛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整個人要被巨大的絕望籠罩,幾近崩潰。
“cut!”
“cut!”
林東大聲喊停,看著在病床上表現得一團亂的吳樾,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怒火,盡量平和地對她說道︰“吳樾,你要記清楚,你劇本里的角色可不是真正的白血病患者。
這里讓你表現出發燒、心慌的癥狀,是因為藥劑注射中毒引起的,只是醫生告訴你們是“白血病”。
這里醫院不是要你真的死去,懂嗎?現在停一下,你好好調整一下狀態,重新再找找感覺。”
林東心里簡直要氣炸了,不就是躺在病床上演一場戲嘛,就算是要表現打了鎮定劑後的狀態,也不至于像根木頭一樣僵硬啊。
這一個鏡頭都拍了快一個小時了,居然一條都沒法用。
要知道顧胤其他的戲份,基本上都是一條過。
這場戲的劇情其實非常簡單,沒有一句台詞,也沒有復雜的動作。
吳樾只需要躺在病床上,“發病”時表現出頭痛、心慌的樣子,再被醫生用鎮定劑緩解心慌後,再看向驚慌失措的哥哥就行。
之後就是顧胤隔著玻璃窗對妹妹擠出個笑容,等他轉過身去,面部表情會需要來個瞬間垮塌,這樣才好和安撫的微笑那里,形成對比。
顧胤已經呼救了起碼七次,通過按下緊急呼叫按鈕時,林黎急促的喘息聲和不斷提高的語調,將那種絕望中的崩潰表現得淋灕盡致。
但顧胤表現得越出色,就能看到吳樾被cut了多少次。
當然被一次次喊卡的吳樾,也就越發的愧疚。 這種愧疚不斷循環,讓她變得更加僵硬和不安。
林東也看出了吳樾的問題,想發脾氣卻又發不出來,不然可能更演不了了。
是他親自從海選里挑中了吳樾,他對她的演技心里有數,只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為能把她帶好。
無奈之下,他只能死死地盯著鏡頭,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其實,林東看吳樾長相符合妹妹這個角色,發現她演技欠佳後,已經大幅壓縮了妹妹的戲份,還調整了人設。
現在這一幕,以及後面強撐體面的戲份全都是顧胤的,妹妹只需要完成發病、被鎮定劑安撫、和哥哥對視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剩下的都交給顧胤就好。
然而,即便戲份如此簡單,吳樾還是演不好。
她緊張得太過明顯,一會兒在病床上挺得筆直;一會兒又表現得像是呼吸不上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不是只有林東一個人無奈,吳樾心里也很著急,她知道自己沒表演好。
也就越在意他們的視線,她能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這讓她就更緊張了。
她手心全是汗,濕噠噠的,連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
她緊張得能清晰地听見自己的心跳聲,臉上也熱得發燙,根本沒辦法放松下來。
暫停的這一下,她一時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兒放,和導演道完歉,就又偷偷看向顧胤,自己拖了後腿,想看看對方是不是也在生氣。
視線踫上時,她看到了顧胤的笑容。
那笑容里沒有絲毫的反感和指責,只有溫暖的安撫,很友好,是單純的對她微笑。
吳樾看到顧胤的笑容,原本緊繃的心情瞬間放松了下來。
她的神情不再那麼僵硬,自然了許多,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平穩了不少︰“對不起,導演。我調整好了,我可以的!”
說實話,之前導演臉色的變化,還有周圍所有人投來的關注目光,讓她整個人就像一張被拉到極致的弓,就特別緊繃。
她也一直不敢直視顧胤,心里害怕因為自己一次次ng,會讓對方也變得煩躁不已。
可沒想到,顧胤不僅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還對她笑。
這個人真的很好,很溫暖。
“好,好,別緊張,放輕松一點,這次咱們爭取過了。”林東大聲喊道。
“各就各位,準備!”隨著工作人員的一聲令下,片場的氣氛再次變得嚴肅起來。
“好。”吳樾輕聲對站在床邊的顧胤說道,語氣里滿是感激,“謝謝你。”
“什麼?不用謝我,我沒做什麼。”顧胤溫和地回應道。
剛開始忙活了半個早上,劇組都在為這場戲忙碌,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因此每個人的神經都跟著導演走,也繃得緊緊的。
好在重新開始拍攝後,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
吳樾的表演還是存在一點點瑕疵,表現得稍微有些欠缺,但對于目前的她來說,已經是竭盡全力的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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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東看著監視器里的畫面,心里明白,以吳樾現在的狀態,這已經是最好的表現了。
于是,林東沒有絲毫耽擱,果斷地聲音,在病房里回蕩︰“過!下一場。”
隨後,他提高音量,對在場的工作人員和演員說道︰“都準備一下,開始準備下一場戲。咱們爭取早點拍完。”
今天的拍攝地是在醫院,按照拍攝的常規安排,相似場景的戲份都會集中在同一天拍攝,這樣既能保證場景的連貫性,又能提高拍攝效率。
場務人員迅速行動起來,開始準備下一場戲的布置,他們熟練地調整道具的位置,檢查燈光的亮度和角度。
顧胤結束這場戲,從拍攝區域走了下來。順便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阿胤,來喝口水,潤下嗓子。”
“謝謝。”
顧胤接過俊輝手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熱水,就轉身準備下一場戲份了。
吳樾的戲份今天已經結束了,下一場和顧胤對手戲的是周秀雅了。
周秀雅——在劇中是前游戲獲勝者,被置換身份後成了新伊甸集團的傀儡醫生。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來。”屋內傳來一聲回應。
林黎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目光落在屋內,就看見周秀雅正坐在辦公桌前,手中把玩著一只造型精致的咖啡杯。
周秀雅抬眼,看到林黎走近,她指了指面前的空位,聲音輕柔地說道︰“林黎,你來了,坐這兒吧。我們來聊聊你妹妹的情況。”
林黎聞言,心瞬間沉了下去,各種擔憂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
是不是阿昭的病情又加重了?是不是治療費用又不夠了?
他神色不安,語氣帶著一絲緊張和急切︰“請問是有什麼事嗎?剩下的錢,我會盡快想辦法湊齊的。”
“不是,我要和你說的不是這些。”周秀雅抬起頭來,對林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林黎這時才注意到她的眼楮有些異樣。他忍不住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目光剛投過去,就與周秀雅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他頓時有些慌亂,連忙垂下眼眸,輕聲說道︰“不好意思。”
“沒什麼,第一次看見我的人,都會好奇我的眼楮。”
周秀雅聲音輕緩,她手中的茶匙在茶杯邊緣輕輕滑動,發出細微而有節奏的金屬踫撞聲,“不用在意,放松一點......再放松......”
“告訴我,你妹妹發病時你在哪里?”
那茶匙攪動的聲音,漸漸與林黎的心跳同步。每一次旋轉,都像是一只無形的手,讓他的意識一點點拉向模糊。
四周的景象似乎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林黎拼命睜大眼楮,試圖讓自己的思緒更加集中。
他努力回憶著妹妹發病時的場景︰“我......我在病房里。”
可他真的在病房里嗎?他的記憶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茶杯里的漩渦,仿佛具有一種魔力,將他的注意力完全吞噬。
周秀雅的眼楮變得異常明亮,尤其是她的左眼,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看著我......”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立體起來,在林黎的腦內回蕩。
林黎只感覺自己的思維正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抽離,被一只無形的手拽著,被吸進了那雙可怕的眼楮里。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他看見自己蜷縮在沙發上,面前擺放著一張黑白照片。
記憶開始扭曲變形,他和妹妹生活的片段與一些虛構的場景交織在一起,讓他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真實,哪些是幻覺。
“叮。”茶杯再次發出聲響,清脆的聲音在這詭異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下沉吧......你沒有錢來拯救自己的妹妹,你的妹妹就要死去,要被困在‘暗坑’里了...你想要救她嗎?....你需要很多錢...錢不夠嗎?那你可以……”
林黎的意識徹底墜入了黑暗的深淵。他的身體依然坐在椅子上,可靈魂已經被囚禁在了這個精致的瓷杯里,等待著被重新編程。
他如同一個無助的旁觀者,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操控,機械地回答著問題。
而真正的自我,在黑暗中瘋狂地拍打著無形的牆壁,發出無聲的吶喊,卻無人能听見。
林黎在一片混沌與恐懼中驟然從夢中驚醒,他雙手死死撐著凳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呼吸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惶恐。
汗水早已將他的衣服浸透,整個人幾近虛脫,身體還止不住地顫抖著。
他的眼中,最初滿是後怕與驚惶,是對夢中恐怖場景的本能反應。
呆愣了許久,那股後怕的情緒才漸漸平息下來。
他緩慢地轉動眼眸,看向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是哪里?他的目光落在周圍的布置上,連思緒還跟不上,眼神中還帶著些茫然。
當視線觸及到監護儀時,他的眼神瞬間凝滯,眼神緊緊盯著它,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口中喃喃自語︰“哦,都是夢,不是真的。”
那聲音微弱而顫抖,像是在給自己確認,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鏡頭外,林東看著顧胤,笑的格外燦爛︰“哎呀,都不需要我參與,就過了!”
他的眼神戲,絕了。
他的每一個眼神,傳達出了林黎內心的恐懼、迷茫與釋然。
林東讓捕捉顧胤眼神的鏡頭推近,不錯過顧胤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
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噩夢的記憶,正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開始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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