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十一月初，電影的拍攝工作也已漸漸接近尾聲，顧胤所飾演角色的戲份開始進入倒計時階段。
倒數第四場戲份，是小四這個人物選擇以暴力終結一切的關鍵起點。
鏡頭從陰雨連綿的巷口推進，那斑駁的牆面上，標語在雨水的浸成血痂般的暗紅。
老式座鐘那有節奏的滴答聲，在潮濕的空氣里顯得格外清晰。
父親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他緊緊握著搪瓷碗，指甲縫里殘留著煤灰與墨跡。
當碗底與地面猛烈撞擊的瞬間，父親的聲音也從最初的暴怒逐漸轉變為絕望的嘶吼︰“交代材料！寫！寫到紙能蓋過我的罪名！寫什麼！！！我要寫什麼！”
楊導讓鏡頭跟隨飛濺的瓷片，定格在那泛黃的紙張堆里，每頁紙邊角都浸透著汗水漬，對于父親來說，這一切都是無盡的煎熬。
最後定格在，小四顫抖的指尖劃出血痕的瞬間。
小四瑟縮著躲在霉爛的稻草堆後，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听到小四移動的聲音，父親抄起那支用來寫交代材料的鋼筆，走上一步，臉上滿是憤怒與瘋狂。
一把將小四踹翻在霉爛的稻草堆里，緊接著，拳頭砸向小四的腹部，又狠狠地踢踹他的肋部。
他一手掐住小四的脖子，一手要將鋼筆刺向他的咽喉。
小四本能地躬身躲避，鋼筆尖在他的皮膚上劃出一道蜿蜒的血線，最終，鋼筆尖卡在了小四頸後那道舊鞭痕處。
搪瓷碗的碎片在血泊中閃爍，閣樓里也只剩下雨水滲入的滴答聲，以及小四口袋里懷表鏈條因身體動作而發出的踫撞聲，清脆而又刺耳。
小四那原本清澈的瞳孔中，逐漸凝結起渾濁的陰霾，嘴角卻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這抹笑，無一不在暗示著小四的純真被暴力侵蝕。
這一極具沖擊力的笑容，被鏡頭精準地記錄了下來。
這里的鏡頭，選取了閣樓裂縫中的獨特視角，讓小四的倒影與父親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在無聲地訴說著“暴力傳承”的宿命感。
小四的眼神中恐懼與麻木共生。
在家庭的崩塌和暴力的環境中，他的內心逐漸異化，而這一場經歷，也成為了他走向極端的重要節點。
楊昌導演在顯示屏後看得激動不已，閣樓空間所營造出的壓迫感、飛濺的瓷片，還有小四那扭曲到極致的表情，無一不讓他心潮澎湃。
“ok，卡。”這是一個長達五分鐘的鏡頭，整個情緒需要一氣呵成，容不得半點瑕疵。
這段戲，無疑是小四所有戲份里最為重要的一場。
為了讓這場戲達到完美的程度，顧胤從一個星期前就開始打磨每一個細節。
他將每個動作、每句台詞都反復推敲，一步一步地摳出來。
隨著導演喊出“卡”的聲音，片場里響起了一陣陣低聲的議論，這正是顧胤這段時間付出所得到的回報。
許多人下意識地將剛才在鏡頭里的小四當成了一個真實的人，而不是影片中的角色。
看到顧胤還蜷縮在草堆里，他們都無比擔憂他的身體狀況。
顧胤還躺在草堆里，剛想爬起來，尹鹿鳴幾步就走到了他的跟前，向他伸出了手。
“謝謝，鹿鳴哥。”顧胤借力站了起來，感激地說道。
尹鹿鳴不放心地問了一句︰“有受傷嗎？”
顧胤搖了搖頭，輕聲回答︰“沒有。”
瞧見顧胤沒事，尹鹿鳴這才松了口氣，然後和顧胤一起朝著導演那邊走去。
此時，楊昌導演正專注地看著監視器上的畫面，他先是從正面的一號機位看完，又切換到對準顧胤的二號機位，仔細地審視著每一個細節。
看完後，他向一旁的助理導演打了個手勢。
又拍了幾個角度的空境，剛才的那幕戲總算是過了。
楊昌勉勵了眾人幾句後，便宣布上午的拍攝結束，讓大家各自去吃飯休息。
......
顧胤的戲份在今天就會結束，前幾天他拍完了，與翠翠的沖突、與小馬的沖突、愛情的背叛等情節。
緊接著要開拍的這場戲，是小四的崩潰以及殺人片段︰是在牯嶺街舊書市，小四遇見了小明，絕望的他與決絕的小明之間，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激烈的沖突的一幕戲。
小四察覺到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想用衣服遮擋住腰間的彎刀。
然而，一時的慌張讓彎刀不慎掉落在地。
他迅速俯身將刀撿起，重新別在腰間，手還不時地摸一下刀的位置，眼神中有著緊張，就這樣等待著明靈的出現。
“哎，四兒，小四兒。”听到明靈的聲音，但真的看到明靈，小四滿心就只剩下逃離。
明靈的聲音越來越近，他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可命運似乎在捉弄他，腰間的彎刀再次掉落。
無奈之下，小四只得回身，將刀再次撿起。
這時，明靈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四慌亂地將手上的彎刀背到身後，試圖隱藏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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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明靈走到小四跟前，見他沉默不語，又接著問道︰“你怎麼跑到學校來了？”
見小四依舊不回應，手還背在身後，明靈再次追問︰“那是什麼？” 說著，她伸手抓住小四的手臂，急切地問道︰“你怎麼了？那到底是什麼？”
不等小四回答，明靈便將小四身上藏著的東西拿到手中，打開刀柄，質問道︰“你是來堵小馬的？告訴我，是不是！”
小四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緊緊抿著嘴唇。
“不可以這樣的！”明靈低下頭，試圖把刀放回刀柄里，就在這時，她听到了小四輕聲說出的話。
“我不能讓別人瞧不起你。”小四的聲音低啞。
明靈驚訝地抬起頭，眼中帶著厭煩︰“你在說什麼啊？”
說著，她也不管刀有沒有放好，直接將刀遞回給小四，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明靈又轉過身來，看著小四道︰“你不是應該在家里好好讀書的嗎？”說完，她又有些煩悶地轉身向前走去。
小四快步上前一步，拉住明靈的手臂，走到她的面前，眼神偏執︰“明靈，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可是我不在乎！”
“因為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幫助你，我是你現在唯一的希望了。”小四的聲音中交織著絕望。
明靈不想再听這些，她繞過小四，繼續向前走去。
小四再次快步走到明靈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明靈的語氣中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冷漠︰“你的意思是要幫助我，來改變我是不是？你怎麼跟別人一樣啊？”
“要改變我？我就跟這個世界的人一樣，是不會變的！你以為你是誰呀！！”說著，明靈用力將小四的手甩開。
小四被甩開後，嘴角揚起一抹譏笑，那笑容中充滿了絕望與憤怒。
明靈的拒絕，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的右手緊緊握住刀柄，左手按住明靈的手腕，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瘋狂與憤怒，一次又一次地揮刀砍向明靈。
“你沒有出息呀你！”
“沒有出息呀你！”
鮮血染紅了小四的白襯衫，他低下頭去，看著在他眼前倒地的明靈。
淚水混著明靈的血跡，從他的臉頰滑落。
當理性徹底失效時，淚水卻成了他刺破這虛偽秩序的唯一利刃。
“明靈，你站起來啊！”
“快點站起來啊”
“你快用力站起來啊！”
“你不會死的，相信我！”
“快點啊！你快點站起來啊！”
“你可以辦得到啊！”
“你快點站起來啊！”小四的哭聲再也抑制不住，他用力地想將明靈拉起來，雙手因為用力而顫抖著。
“你站起來啊!”
“你為什麼不站起來！”
“卡，好！顧胤，恭喜殺青啊！”楊昌導演站了起來，他身邊的場務立刻將準備好的花束遞到顧胤手中。
“謝謝楊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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