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已經連綿半月未停。
徐應德踩著青石板上的積水走進王家祠堂，簑衣上的雨水在身後拖出一道蜿蜒水痕。祠堂內彌漫著濃重的腥臭味，三十多具蓋著草席的尸體整齊排列，每具尸體露出的手腳都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
"徐先生，今早又死了六個。"村長王老栓掀開最近的一領草席，露出下面面容扭曲的死者。死者的耳後赫然長著魚鰓般的肉瘤，脖頸處浮現出鱗片狀的紋理。
清風道士蹲在尸體旁，用銀針挑開肉瘤。墨綠色的膿液涌出，竟帶著河底淤泥的腥氣。"和前三十一具一樣，"他抬頭看向徐應德，"都是去年參與修繕河神廟的工匠。"
祠堂外突然傳來喧嘩。渾身濕透的小寶抱著藥簍沖進來，道袍下擺沾滿泥漿"徐叔！上游漂來好多死魚！"他從藥簍倒出幾條魚尸，魚鰓里竟長著細密的人牙。
徐應德指尖一顫。三日前他們途經此地，發現整村人都染上怪病。起初只是皮膚潰爛瘙癢，三日後開始出現水腫特征。最蹊蹺的是，病得最重的都是去年修繕過河神廟的工匠。
"今晚去河神廟。"徐應德收起魚尸，低聲道。
子夜時分的河神廟籠罩在雨幕中。破敗的廟門歪斜著，門楣上"風調雨順"的匾額已經斷裂。
"有血腥味。"小寶突然拉住徐應德的衣角。孩子手腕上的七顆龍鱗寶石微微發燙，其中一顆泛著幽藍的光。
清風用桃木劍挑開神龕後的蛛網，露出牆壁上新鮮的抓痕。徐應德指尖撫過抓痕，在牆角發現幾片閃著珍珠光澤的鱗片——足有銅錢大小。
"這不是魚鱗。"清風臉色驟變，"是鮫"
話音未落，神像突然轟然倒塌。露出後面黑漆漆的密道，石階上長滿發光的苔蘚，一直延伸到地底深處。
密道盡頭是條地下暗河。河中央矗立著青銅祭壇，九條鎖鏈從祭壇延伸至河底。壇上捆著具畸形尸骸——上半身是人骨，下半身卻是完整的魚骨。更駭人的是祭壇四周漂浮的陶罐，每個罐口都探出嬰兒頭骨，天靈蓋上釘著生銹的魚叉。
"造孽啊"清風拂塵劇烈顫抖，"這是上古"以童祭河"的邪術！"
小寶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好多孩子在哭"他腕間的龍鱗寶石接連亮起，映出河底密密麻麻的白色骸骨。
祭壇劇烈震動起來。暗河掀起巨浪，一個龐大的黑影從水底緩緩升起。徐應德拔劍的瞬間，看到渾濁的水中睜開無數雙猩紅的眼楮
巨浪將三人拍倒在祭壇邊緣。
黑影完全浮出水面時，徐應德終于看清——這是條半人半鮫的怪物。腐爛的魚尾上掛著水草，人類軀干布滿縫合痕跡，七顆不同的頭顱像肉瘤般擠在脖頸處，每顆頭顱都在發出不同的哭聲。
"三百年"中間那顆女子頭顱開口，聲音像是千百個童聲的合鳴，"他們把我女兒們釘在罐子里"
清風突然指著怪物胸口"那是"
怪物心口嵌著塊青銅令牌，正是去年修繕河神廟時出土的"河伯令"！徐應德瞬間明白過來——這不是什麼妖怪，而是三百年前被村民獻祭給河神的活人祭品！
"當年他們騙我喝下符水，"怪物最左側的老者頭顱哀泣，"把我縫在魚王身上"
祭壇突然射出七道血線，纏住小寶的四肢。怪物所有的頭顱同時尖叫"龍血！我要龍血重聚魂魄！"
小寶腕間的龍鱗寶石突然脫落一顆，化作藍色光刃斬斷血線。徐應德趁機躍起，乾坤劍直刺怪物心口的河伯令。劍鋒觸及令牌的剎那，整條暗河的水都沸騰起來！
"不要！"女子頭顱突然露出驚恐神色，"下面還有"
河床轟然塌陷。無數具纏著水草的尸骸從裂縫中浮起，每具尸骸心口都插著魚叉。怪物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七顆頭顱一個接一個爆裂。
渾濁的河水中，徐應德看到更深處有東西在游動——那是條真正的、活著的鮫人，正用冰冷的豎瞳凝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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