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堂的青銅燈盞突然無風自燃。
徐應德正在研磨朱砂,抬頭看見燈焰變成了詭異的青色。他放下藥碾,手指蘸了蘸茶碗里的水,在桌面畫了道橫線。水痕竟像落在燒紅的鐵板上,\"滋\"地蒸騰起一縷白煙。
\"師父,地氣有變。\"他朝內室輕聲道。
張天師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戌時三刻,有客到。\"
果然,戌時的更鼓剛響,一輛馬車就停在了乾坤堂門前。車夫攙下個裹著斗篷的老婦人,她懷里抱著個五六歲的孩童,孩子雙眼緊閉,嘴唇烏紫,最駭人的是——他沒有影子。
\"求天師救救我孫兒!\"老婦人跪倒在地,\"三日前在祖墳玩耍,回來就這樣...\"
徐應德接過孩子,觸手冰涼。他取出一盞青銅小燈,燈芯浸過尸油,點燃後本該是綠焰,此刻卻燒出純白的火苗。
\"魂丟了。\"張天師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手中拂塵掃過孩子天靈蓋,塵尾突然卷曲發黑,\"不是尋常走魂,是被扣下了。\"
徐應德掰開孩子左手,掌心有個淡淡的紅點。他取銀針刺破紅點,擠出的不是血,而是一滴粘稠的黑水,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蠕動。
\"墳地東南可有棵枯樹?\"張天師突然問。
老婦人渾身一顫︰\"您...您怎麼知道?上月雷劈了那棵老槐樹...\"
徐應德已經取出羅盤,指針在孩子心口上方瘋狂旋轉。他看向師父︰\"要起壇嗎?\"
張天師搖頭︰\"先問清楚。老夫人,下葬的是您什麼人?\"
\"先夫...\"老婦人眼神閃爍,\"二十年前走的...\"
徐應德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玉鐲有道裂紋,裂紋里滲著黑絲。他悄悄取了三根香,插在門外的石縫里。香燃得極快,煙卻筆直下垂,像被什麼拽著往地下鑽。
\"師父,不是普通走魂。\"徐應德低聲道,\"有人在養陰童。\"
張天師眼中精光一閃,突然扯開孩子衣襟。瘦小的胸膛上,隱約浮現七顆黑點,排列如北斗。
\"七星鎖魂...\"張天師冷笑,\"好狠的手段。\"
子夜,荒墳地冷得反常。
徐應德提著白燈籠走在前頭,燈罩上畫著朱砂符。燈籠照到那棵焦黑的槐樹時,火光突然變成慘綠色。樹根處有個新鮮的土堆,上面正插著三炷沒燒完的香。
\"就是這里。\"張天師取出七枚銅錢,按北斗形狀擺在樹下。
銅錢剛落土,就\" \"地裂開。徐應德立刻取出紅線,在槐樹周圍纏出八卦圖形。當最後一根線接上時,紅線突然繃緊,像被無形的手拉扯著。
\"哇。\"張天師袖中滑出把桃木劍,劍尖點地畫了個圈。
徐應德剛下鏟,就听見地下傳來\"咚咚\"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下面叩棺材板。第三鏟下去,鏟尖撞上個硬物——是個陶甕,甕口封著張人皮狀的薄膜。
\"退後!\"張天師一劍挑破薄膜。
甕中竄出七道黑氣,每道氣里都裹著個孩童虛影!徐應德迅速展開幅畫卷,畫上是七個嬉戲的童子。黑氣像被吸引般鑽入畫中,畫上立刻多了七雙血紅的眼楮。
樹下的陶甕里,靜靜躺著個木頭小人,刻著生辰八字,胸口釘著七根棺材釘。徐應德剛取出小人,老婦人給的地址突然在懷中發燙——那張紙上浮現出血字︰\"救命\"。
\"中計了!\"張天師拂塵一揮,\"回乾坤堂!\"
乾坤堂內,七盞油燈擺成招魂陣。
孩子被放在中央的草人旁,草人胸口貼著那張浮現血字的紙。徐應德在兩者之間拉起紅線,線上串著七枚銅錢。
\"七星歸位。\"張天師劍指一點,七盞燈同時燃起。
驚人的是,燈火分成兩色——三盞青,四盞紅。徐應德立刻在草人頭上拔下三根草睫,蘸了朱砂插在香爐里。
\"天清地濁,人魂居中。\"張天師腳踏罡步,\"三魂歸位!\"
草人突然立起,紅線劇烈抖動。孩子胸口那七個黑點開始游動,漸漸組成張扭曲的人臉。徐應德眼疾手快,將木頭小人扔進香爐。
\"啊——!\"老婦人的尖叫聲從門外傳來。她沖進來時,手腕上的玉鐲\"啪\"地碎裂,露出里面藏的一縷白發。
\"原來是你。\"張天師冷笑,\"借孫兒養夫魂,好毒的續命術。\"
徐應德已掀開草人——里面纏著的正是那縷白發。香爐中的木頭小人\" \"地裂開,孩子突然睜開眼,\"哇\"地哭出聲來。
地上,終于出現了孩子的影子。
張天師收起桃木劍︰\"老夫人,您丈夫二十年前怎麼死的?\"
老婦人癱坐在地︰\"他...他是風水先生...為了改我家族運...\"
徐應德看向香爐,木頭小人完全化成了灰,灰燼里卻有個亮閃閃的東西——半枚銅鑰匙。
\"師父,這是...\"
張天師盯著鑰匙上的紋路︰\"乾坤堂地窖的鑰匙。看來,有人盯上我們的"鎮魂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