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听的心驚肉跳，仍下意識的護著幼女︰“你也不能全怪依依啊，陛下也是，些許小事，何必如此上綱上線——”
“閉嘴！”宋大學士氣的臉色鐵青，“聖上的事，也是你可以擅自議論的？慈母多敗兒，就是你這般一味的溺愛縱容，才養出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愚鈍任性的蠢貨！如今大禍臨頭，你還不分輕重！聖上今日連見都不肯見我，這就是態度！若因此失了聖心，往後宋家在朝中如何立足？”
宋夫人听到這總算驚慌起來︰“聖上沒見你？是不是聖上太忙了？”
“愚不可及！”宋學士氣的甩袖而去。
一時間，大廳之內，只剩宋依依抽泣的哭聲，與宋夫人粗重的喘息，四角燃著炭盆，溫暖的空間仿佛突然被凜冽的風雪灌滿，刺骨的寒冷攜帶著恐懼，沉甸甸的壓在人的心頭。
第二日就是除夕，宮中在準備家宴，徐樂婉不是皇室中人，自然不需要她前去參加。
正百無聊賴的準備窩在壽安宮為她準備的小院子中看看書，寫寫字打發時間，宮女來報︰“啟稟縣君，顧夫人帶著家人來拜見太妃娘娘，娘娘讓您前去說說話。”
回想起宮宴之上，顧將軍因宋妃說了送她去和親，直接出聲嚴厲的訓斥了宋妃，雖無表面明目張膽的袒護，但她知道，那就是為了保住自己。
眼下顧夫人來，她正好前去道聲謝。
跟隨宮女來到壽安宮，徐樂婉行禮問安。
太妃娘娘和煦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起來吧，顧家前來問安，哀家想著你們也算舊識，便叫你也來說說話，松散松散心思，比自己悶在宮里強。”
“臣女多謝太妃娘娘體恤。”徐樂婉行禮後，抬眼看向對面的顧夫人，盈盈下拜︰“顧夫人安好。”
“縣君不必多禮，都不是外人。”顧夫人笑是眉眼溫和。
顧家這次來的人多，顧夫人把三個孩子都帶了來，一起來的還有顧家少夫人與兩個孩子，是來與太妃請安的。
徐樂婉坐下听著他們說話，抬眸的時候不經意間掃到了端坐如山的顧雲野，目光就是一頓。
面容稜角分明，眉峰銳利，鼻梁高挺，一雙眸子沉靜的猶如鷹隼蟄伏。坐姿筆直如松，經年累月拼殺鑄就的野性與悍厲氣息，被刻意收斂在衣袍之下，隱隱透著鋒芒，與滿室的雍容華美形成巨大的反差。
垂下眸光，徐樂婉有些遺憾。不愧為顧家長子，這般人物，如同曠野之上最烈的風，沙場之中最鋒的刃，自有其奪人心魄的光芒。試問哪個女人不曾夢想過，能有一位這樣英偉郎君，既能以鐵壁擎起家國天下，又能將萬千柔情只付一人？
只可惜，那份收斂的沉穩，早已有了歸屬。想來他旁邊那位顧家少夫人，便是讓他甘願卸下甲冑，藏起鋒芒之人。
這般想著，那一點模糊的悸動，悄然化作了無聲的輕嘆，英雄雖好，羅敷有夫，只能遠遠欣賞。
“幸虧姑母有先見之明，昨日宮宴剛散，那胡人就開始四處打探消息，眼下別說是縣君，就是連宋家估計都打探了個清楚。”
顧夫人說著看向徐樂婉的眸中含著抹擔憂︰“宮中雖然處處不便，為了自身安全，縣君還是住下去的好。胡人行為粗莽，不計後果，縣君又是個姑娘家，萬不可與他們踫面。”
太妃頷首︰“說的沒錯，胡人就是一群長在草原的野人，沒有禮數可講，對著他們，能避則避，左右他們也待不了太久。”
徐樂婉起身︰“臣女謝過太妃庇佑，謝顧夫人提醒。臣女明白其中利害，定會謹遵吩咐，絕不出宮門半步。”
太妃聞言很是欣慰︰“你是個懂事的，最近這些日子，不管外面怎樣，你就安心在宮中陪我說說話，躲個清淨。”
“正是這個理。”顧夫人附和道，“以後我朝北疆將士，怕是還要依仗縣君畫出的弩車，眼下，只盼縣君能穩得住，自身安全要緊。”
幾雙眼楮同時望過來，徐樂婉淺笑應下︰“顧夫人過譽，比起邊疆戰士的浴血奮戰，臣女這點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此話不妥。”顧雲野突然出聲，聲音清冽，“顧家長子代北疆的將士，謝過縣君先有改良農具解決糧草，再有弩車，助我兵將護邊防。”說著，雙手拱起，鄭重的行了一禮，雖然坐著，氣勢格外威嚴。
徐樂婉看著他嚴肅的樣子，笑容真誠了幾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顧少將軍不必言謝。”
身邊的顧雲舟看著兄長，陰惻惻的小聲嘀咕道︰“大哥不是公務繁忙，坐坐就走嗎？”
顧夫人掃了他一眼，要不要中間隔著長子一家子，真想敲他一個暴栗︰“胡說什麼呢？正因為你大哥忙，好不容易來一次，才更要多陪姑婆坐一會兒。”
顧雲野扭頭瞥了弟弟一眼，不知他又發哪門子瘋，只道︰“不急在這一刻。”
顧雲舟鼓了鼓腮幫子，坐在原地生悶氣。
最先坐不住的是顧家兩個長房嫡孫，小家伙扭動著身子，大眼楮忽閃忽閃的到處看。
顧少夫人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低聲吩咐了幾句。
太妃注意到這方動靜，笑道︰“孩子覺得干坐無趣，不然就帶他們出去走走，壽安宮有暖房，去看看那些開的正艷的花也好。”
顧少夫人是個端莊之人，她輕柔的笑了笑︰“多謝姑婆體恤，這兄弟二人在北疆跑野了，最是坐不住。”
“你帶他們去外面逛逛吧，別說小時候，就是現在這麼大，雲舟都還坐不住，何況兩個孩子。”太妃取笑了一句，遂又看向徐樂婉，“婉婉也去走走，上了年紀的人，就喜歡嘮叨，你們年紀小，不用一直作陪。”
顧雲舟正要反駁的話，被後面的話語沖散，他利落的起身，指著兩個孩子道︰“走，二叔帶你們出去轉轉。”
徐樂婉坐著猶豫一瞬，看到顧少夫人起身，這才跟著站起來︰“臣女謝過太妃娘娘。”
“縣君，這邊請。”顧少夫人特意關照的柔聲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