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麼朝代的墓，無論這墓是大是小，總有一個共通點，或者說對廖星火而言有一個共通點——
那就是墓里永遠都彌漫著一種混雜著灰塵、潮濕、泥土，甚至是腥味的難聞味道，區別只在于這種味道是淡是重。
最開始如何踏上這條路的，廖星火已經說不清楚了，像他這種哨兵，戰爭年代里定然能夠大放異彩，和平年代中則總是會走上灰色地帶。
第一次夾喇嘛的時候，他剛下去就忍不住反胃，走了兩步直接跑上去吐了。
那個時候隊伍里也有向導，但是他們對廖星火的幫助實在是有限，不像是吳斜，他甚至能把廖星火的五感完全封閉，連呼吸都能控制著截停。
廖星火醒來時，還能感受到肺部隱約的火辣感——他水性很好，肺活量也大，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屏住呼吸一段時間不會難受。
他一醒來，就翻身彎腰，眉頭擰起，胃部一陣痙攣，張口吐了許多冰冷的水。
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廖星火吐干淨了潭水，胃里還是不太舒服。
手指無意地在地上抓了兩下，廖星火忽然覺得很奇怪，因為手下的觸感非常的干燥。
已知他昏迷的時候被帶著下了水，還被灌了一肚子的水，他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失去意識太久，所以現在這個地方一定離有大片水體的地方不遠。
可掌下的觸感非常干燥，干燥得仿佛缺水的土地。
廖星火扭頭往旁邊看，就見王胖子挺著肚子在地上躺尸，不知是醒著還是暈著，不遠處解雨辰在整理物資。
男人的手指扣在背包拉鏈上沒有動，形狀姣好的一雙眼眸緩緩抬起，注視著廖星火。
明明暈倒之前身邊的同伴是吳斜、小哥和王胖子，醒來後就變成了解雨辰和王胖子，這種只有一點稀奇的事已經無法讓廖星火太驚訝了。
夾喇嘛的時候遇到什麼離奇的事情都很正常，遑論這本就詭譎莫測的先秦墓。
解雨辰一下拉上背包，起身往廖星火這邊走了過來。
“怎麼樣？”解雨辰半蹲下來，目光在廖星火身上仔細檢查了一番，最後輕輕落在了廖星火濕潤的眼楮上。
廖星火搖搖頭︰“我沒什麼事。”
甚至比暈倒前的狀態好多了，最起碼……廖星火悵然地抬手按在胸口處，那種仿佛心髒被刺穿的劇烈疼痛已經消失不見了。
但他也沒有再感受到鏈接另一端的黑眼鏡，就好像那邊是一潭幽深不見底的死水一樣，無法給予他任何反饋。
這種感覺比劇痛襲來時讓人更摸不著地。
不知不覺間，廖星火蹙起了眉尖︰“解當家，你們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黑眼鏡又是什麼情況？”
被喊了解當家的解雨辰緩聲回答︰“他很可能不太好，我們遇到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最後直接失散了……”
當時的情況簡單又復雜。
在感受到這地宮里多出了非常危險的東西時，解雨辰四人直接待在了原地沒有離開，好在不過片刻，那種頭頂上懸了把劍的感覺就消失了。
那時，黑眼鏡笑著說剛才的東西是自己人，不用在意，然後就率先繼續往前走。
張海客和解雨辰或多或少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沒說什麼，而劉喪更是思考中就稀里糊涂地跟著三人繼續往前走了。
一連過了好幾個墓室，也稍微遇到了點東西，但對幾人來說都不算什麼，一路可謂是順利地找到了二號地宮里的主墓室。
誰料還沒打開主墓室墓門的機關，里頭就開始往外滲水。
滲出來的水非常冰涼，從涓流到將墓門沖開只用了三秒鐘。
解雨辰情況特殊，在“洪水”中保持了高強度的清醒，他甚至看到了那一瞬間黑眼鏡遭遇了什麼。
“主墓室里有什麼東西鑽了出來，我沒有看清是什麼，只能確定那東西……大概是貫穿了黑眼鏡的胸膛。”
說著，解雨辰的目光落在廖星火捂著心口的手上，目光之中閃過了一絲了然，隨即便又暗沉了下來。
“你……”
解雨辰想問廖星火當時疼不疼，這是他的第一反應，可剛一出口就發覺了這個問題的無力與蒼白。
蒼白無力到不應該是解雨辰會問出來的問題。
解雨辰的聲音忽然頓住，他閉了閉眼楮，欲要重新開口，旁邊忽然傳來一聲破了音的怪叫。
解雨辰︰“……”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王胖子醒了。
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無奈，解雨辰知道自己這下是什麼也不必說了。
王胖子自在得像是睡了一個自然醒的懶覺，在地上翻了個身，他一身肥膘，也不覺得硌人，蛄蛹了一會兒迷迷瞪瞪地坐了起來。
還沒徹底清醒，王胖子眉頭忽然一擰，頭往前一伸，張嘴“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廖星火默默移開了視線。
……
更新了目前情況的王胖子一臉呆滯地坐在地上，嘴巴微張著合不攏。
看來即便是王胖子，也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
廖星火與解雨辰貼心地給他留了獨處空間，走到旁邊交談起現在的情況。
“……吳斜的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我們已經落入了各個‘通道’中，這些‘通道’交匯的地方就是‘精神域核心’。”
王胖子剛才轉述了吳斜對這地方是按照某個哨向精神域而建造的猜想，廖星火與解雨辰都覺得事實恐怕真是如此。
廖星火輕聲道︰“真正的精神域里有哨兵與向導一起構建的屏障，還有精神體防護，這里……會有什麼？”
廖星火與解雨辰對視了一眼。
廖星火想到的是解雨辰看到的，將黑眼鏡穿胸而過的東西。
而解雨辰這一瞬間其實先想到了剛才沒能問出口的問題——廖星火那時疼嗎？
就算不問，解雨辰也知道一定很疼，可他還是莫名對這個問題有著不合時宜的執著。
那份執著轉瞬而過，理智讓解雨辰強行與廖星火思考到了一個頻道上。
那些將黑眼鏡穿胸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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