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睜眼那不到一秒鐘的短暫時間里，廖星火在想，解雨辰果然是中招了。
吃不知名蘑菇在前，胡言亂語在後，現在居然開始脫衣服了，誰知道他接下來還能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還是直接控制住他吧……
纏繞在身上的觸手閃電般襲向解雨辰，一左一右拴住他的手腕。
然而在觸手與解雨辰相觸的一瞬間，廖星火低低地悶哼一聲，尾音急促。
觸手們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蜷縮起來，急急忙忙地回到廖星火身上，腕足還在輕微蠕動。
“你——”廖星火壓低嗓音，聲線有些發抖，防毒面具下的臉一片潮紅，語氣十分不可思議，“你是精神體？”
解雨辰的沖鋒衣大敞，右手撩開白色內襯，露出來的卻不是人類的皮膚，而是柔滑光澤的木質紋理。
他眯著眼楮看向纏在廖星火身上撒嬌一般的觸手，低聲咕噥一句︰“怎麼這麼敏感……”
精神體是哨兵最強勁的武器，也是哨兵最脆弱的一部分。
精神體受到傷害會成倍反饋在哨兵身上，並且更加難以痊愈。
而用精神體觸踫另一個哨兵或者向導的精神體不亞于耳鬢廝磨，除非關系曖昧或者情況危急，否則沒有哨兵會這麼做。
廖星火就更不可能了，因為他是高感知型的哨兵，情況只會更加嚴重。
剛才觸手一踫到解雨辰的手腕，過電似的酥麻感便順著精神體的鏈接沖進神經末梢，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讓他丟人。
他狠狠咬了下嘴唇，嘗到了一絲血腥味，迅速將觸手收回精神域里，同時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擺，眼神有一瞬間的凶狠，緊跟著又克制著移開視線。
解雨辰慢條斯理地整理了衣服，勉強透過防毒面具瞧著廖星火難掩的慍怒表情，柔聲解釋︰
“我的精神體是可寄生的，這具木偶就是我最常用的一具，脫不開身的時候就通過精神體來控制木偶，相當于第二個我，臉上是人皮面具。我沒想嚇你，別生氣。”
“……我沒有生你的氣。”廖星火是氣自己，居然會魯莽到用精神體去踫人。
他和解雨辰又沒什麼交情，人家沒必要把自己的底牌透露出來，此時願意解釋一句已經是解當家人美心善了。
“你生氣是應該的。”解雨辰卻道，“我們一起下斗，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沒有提前提醒你是我考慮不周，以後不會了。至于這一次……”
他瞧見廖星火耳朵動了動，聲音里便帶了點笑意︰“我隨你處置。”
廖星火怔了一瞬，心想活得久就是更精明，幾句話下來他居然沒那麼惱怒了。
“不用。”廖星火轉過頭，認真看著解雨辰，那張人皮面具著實精良，一點也看不出異樣，就是不知道解雨辰本人長不長這樣，怪妖孽的。
“意外罷了。那你剛才吃蘑菇也是另有緣由？”
解雨辰頷首︰“是啊，你估計早就發現了，我這具身體沒有生理需求，實際上身體里除了機關就是空竅，我想帶點蘑菇回去研究，沒想到會被你看到。”
廖星火的目光忍不住下移，在解雨辰腰腹一帶飄了一瞬，腦補了一下解雨辰像是拉開抽屜一樣掏出里面東西的場景。
很好，他一下就冷靜了。
冷靜下來思路久就愈發清晰，他點了點手指，指著蘑菇道︰“這東西在不停地往外釋放孢子，孢子全部沿著一個方向飄走了。”
“往上面去了。”解雨辰補充，“剛才你們就是被孢子影響了。”
解雨辰使用的是木偶，吸入再多孢子對他而言也不會被影響。他特地尋機關下來也是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廖星火能夠听到機關被開啟的聲音，也是因為他吸入孢子較少的緣故。
“其他人呢？”廖星火問。
解雨辰搖頭︰“不知道，反正死不了，不用擔心。”
……你們感情還真是深厚啊。廖星火默默咽下這句話。
解雨辰又看了廖星火兩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走到蘑菇旁邊，取了一點旁邊的青苔，遞給廖星火。
“吃了。”他解釋，“這東西應該能避免被孢子入侵。”
廖星火連連搖頭︰“我一直戴著防毒面具就行。”
解雨辰很能理解廖星火，並不強求，但還是用塑料袋取了一些青苔，估計是留給其他人用的。
“歇一會兒吧。”解雨辰將青苔放進口袋里，抬眼看著廖星火。
廖星火的身體是冷靜下來了，精神體還沒有冷靜，此刻精神域里正是喧鬧，他也不意外解雨辰出言相勸，直接答應了︰“好。”
兩人隔著一拳的距離肩並肩坐下。
一坐下來，解雨辰像是斷電了一樣，估計是本人那邊出了點情況需要集中注意力。而廖星火更是閉上眼楮，專心安撫精神體。
•
京城。
解雨辰視頻會議到一半，忽然離席進了浴室，沖了十幾分鐘的涼水，然後換了衣服吹干頭發，呼吸卻還有些燥熱。
視頻會議半個小時後繼續，解雨辰臥在沙發里，靜靜听著窗外的雨聲。
雨聲是自然的白噪音，能夠安撫哨兵的情緒與精神，他緩緩合上雙眼，重新找回了一絲平靜，面容變得沉靜。
若是廖星火在這里便會知道，人皮面具再精巧也不及解雨辰本人十之一二。
“或許……”解雨辰自言自語，“我當初應該把木偶留在京城，親自去一趟。”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
半個小時之後，京城的視頻會議繼續，而廖星火和解雨辰也休整完畢，繼續前進。
這次解雨辰連呼吸聲都懶得偽裝了，悄無聲息地走在廖星火身後，時不時收集點東西，像個休閑玩家，就差拍照打卡了。
廖星火就要警惕得多，重新從精神體里分出兩條觸手纏在身上。
這兩條不是剛才踫到解雨辰的那兩條，是兩個新家伙，此時正軟綿綿地癱在廖星火肩上，腕足時不時勾動一下，似乎有些躍躍欲試。
廖星火警告它們不要作妖，更不要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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