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搖動，簌簌作響。
細瘦的樹木遮不住後面的東西，而那東西也沒想著躲藏，直接就竄了出來，黑乎乎的一團，直到脫離了樹影的籠罩，沐浴在月光之下才清晰了身形。
是小哥之前放出去的精神體麒麟。
廖星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略微扭曲了一瞬，數條觸手弓立起來，像是發動攻擊前的蛇類，就差“嘶嘶”兩聲了。
麒麟晃了晃身體，抖落覆蓋在身上的樹葉，它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廖星火和他的精神體，黑黝黝的眼楮來回移動，停在溪邊三步左右的距離，沒有貿然靠近。
“雖然很不想這麼說……”廖星火嘴角抽動了兩下，聲音不可避免地有些泛冷，“但是你能走遠一點嗎？”
他此時無比希望小哥沒有切斷與精神體之間的共感。
對于單獨的精神體而言，雖然能夠反應哨兵與向導的精神世界，但也會受到精神力現實形態的影響……簡而言之，精神體確實是動物，不是可以交流的哨兵或向導。
然而在他的緊盯之下，麒麟張開嘴巴，吐出一口小火苗，火苗在半空中熄滅，留下裊裊白煙。
廖星火︰“……很好。”
他不再與麒麟說話，直接背過身去。背部線條流暢而清晰，適度的肌肉與頂級掠奪者般精密的骨骼相得益彰，水珠蜿蜒流淌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道道水痕，最後沒入及腰的溪水中。
麒麟看到了這一幕，但它並不能理解。它只是听到了異常的水聲而循聲找來，卻撞見了同路的伙伴，可是對方表現很奇怪。
更奇怪的事情還有，那些游曳在手里的觸手們以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速度襲擊了麒麟。
麒麟四腿蹬地，像是飛起來一樣後撤了十數步，頭頂兩角壓得低低的，神情戒備而警惕，面對鋪天蓋地般襲來的觸手，它沉著而冷靜，沒有讓觸手踫到自己哪怕一片鱗片。
看似柔軟的觸手在偏硬的荒地上扎出一個又一個的深坑，轉瞬之間一個半精神體便打到了幾十步開外。
說是“打”其實並不準確，因為無論是觸手還是麒麟都沒有踫到彼此，更像是一場過于認真的玩鬧。
樹枝與草屑齊飛，火焰與粘液一色，小溪周圍很快就變得一片狼藉，直到人類的腳步聲響起，觸手齊齊閃開，對著麒麟揮了揮腕足，吸盤一張一合像是在哈哈大笑也像是在說話。
麒麟噴了一口帶著火星的鼻息，黑曜石一般的眼楮轉向步步靠近的男性人類。
人類的沖鋒衣外套拉鏈拉到最上方，拉鏈的頂端時不時擦過線條凌厲的下頷，濕潤的黑發背梳著露出精致冷冽的眉眼，唇線平而直，顯然心情不太好，周身的氣息比深夜的溪水還要涼。
“再見。”
它听到人類這麼說。
很快人類和半個精神體的身影都消失不見了，麒麟端坐著歪了下頭，沒有去追，而是又回到了小溪旁。
溪水潺潺，月牙倒映在水中，麒麟在溪邊探頭，鼻尖踫到了明鏡似的水面，鏡面上泛起波紋，麒麟被微涼的觸感一驚，猛地縮回腦袋。
好涼。
麒麟在原地轉了轉，過了沒一會兒又伸頭去看水面。
……
臨時營地里，淺眠的小哥睜開眼楮，若有所思地抬手踫了下鼻尖，他停了停，感受了一下精神體目前的狀態。
似乎是在溪水邊探查。
沒有什麼異常。
•
次日六點。
廖星火臥在睡袋里，睜開眼楮看著透了幾絲光線的眼罩發呆，耳機里充斥著白噪音，有效緩解了他剛睡醒時的不適。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徹底清醒，拿下眼罩坐起身，旁邊兩個睡袋都收起來了。
廖星火沒有磨蹭，掙扎著起床，收拾好睡袋和背包，拿起水壺到營地邊緣洗漱，順便吃了充當早飯的干糧。
真是苦日子。他在心里腹誹。
隊伍里都是老手，早上醒來後的一切都進行得井井有條，所有東西都收了起來，除了被清理出來的荒地，幾乎看不出昨晚有人在此駐扎過。
小劉哥蹲在一旁啃餅，表情漸漸有點失控。
……這群人為什麼這麼熟練啊？他們真的是什麼探險隊的嗎？不會是什麼秘密軍隊里的吧……
廖星火路過時瞥了他一眼，一轉頭看到一旁杵著的小哥，小哥也在看他，眼神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
兩人對視了得有三四秒，小哥才開口︰“昨晚……”
他頓了下，似乎在組織語言︰“不好意思。”
他在為不小心打擾並偷窺了他人洗澡的精神體道歉。
廖星火心情卻更差了，小哥會道歉，說明他已經“看到”了昨晚發生的一切，比如說，玩水的觸手……
“……沒事。”最後他只能這麼說。
氣氛重歸僵硬，廖星火見小哥沒有再開口就抬腿離開了，他實在是不想在小劉哥古怪的目光里再多待哪怕一秒。
他離開之後，解雨辰才從一棵樹後繞出來，如果廖星火看到這一幕絕對會警惕到極點，因為在解雨辰沒有主動現身之前他竟然沒有察覺到樹後還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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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的道歉他沒有完全接受。”解雨辰站到小哥身邊，一同看向那道飛速離開的人影。
小哥的眼楮瞥了一眼一旁埋頭啃餅的小劉哥，點了點頭。
……
臨行之前，麒麟歸隊了。
吳斜似乎從它的歸隊里讀取到了另一重信息，他對小劉哥說後面的路估計也用不到帶路了，讓小劉哥就送到這里。
小劉哥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的付出不夠那筆豐厚的報酬，卻被王胖子三言兩語哄好打發走了。
“胖爺都沒這麼哄過女人。”王胖子如此說道。
劉喪呵呵一笑，斜著眼上下掃了王胖子兩下，沒有說話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行了。”吳斜在王胖子反擊之前制止了一場大戰，“要說相聲回去再說，小小哥找到路了，跟著它走。”
王胖子擠眉弄眼︰“疊詞惡心心。”
吳斜立刻對著麒麟道︰“胖子說你惡心。”
麒麟一張嘴吐出一口火焰，如果不是王胖子躲得快就燒到他的褲腳了，王胖子哇哇大叫，一時間聒噪極了。
好不容易重新上路，王胖子也不消停，像是幾百只鴨子，廖星火煩不勝煩，干脆走到最前面避開他們。
麒麟走在他前面，白狐蹲在它背上，兩只精神體關系似乎不錯。
廖星火看了它們一會兒，忽然低聲道︰“小小哥？”
麒麟驀然停下腳步，後面的小哥也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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