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沖天停下筆，把寫完的易容之法交給孟禮。
孟禮伸手接過，飛速掃了一遍，確認沒問題，便將之收好，然後對沖天擺手道︰“你走吧。”
沖天一怔︰“你就這麼信我，不怕我在里面做了手腳？”
孟禮听到這話，不答反問︰“那你做手腳了嗎？”
沖天︰“……”
你這麼問，讓我怎麼答？
最終，他如實道︰“沒有。”
倒不是他實誠，而是事關性命，孟禮之前的表現又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他不敢糊弄。
“那不就行了。”
沖天︰“……”
我說你就信，這麼隨便的嗎？
這要是去混江湖，還不得……
好吧，以對方表現近妖術的莫測武功，一般人算計不了。
真要敢算計，送命的可能性更大。
而且從之前偷襲劉喜的表現看，這位恐怕也不是真的缺心眼，只是不在意罷了。
又或者，他有辦法驗證內容，若真如此……
想到最後一種可能，沖天心中一凜，感到一陣後怕跟慶幸，望向孟禮的眼神多了幾分驚疑不定，不敢在這兒多待，連忙抱拳道︰“多謝閣下寬恕和信任，在下告辭。”
孟禮擺擺手，沒說話。
沖天轉身離開，沒多久就消失不見。
孟禮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無聲一笑，而後取出寫有易容之法的紙張，將它們揉作一團，運功化作粉末。
他相信沖天沒有在內容上作假，當然不是信任對方。
兩人剛認識，連彼此的名字都不曾通報過，哪來的信任？
他確認沖天沒動手腳，是因為在對方寫下易容之法的時候，他也在契約上添加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通過金手指契約之力先一步獲得了易容之法，可以進行印證。
得虧沖天沒耍花樣，否則孟禮不介意在他身上試驗一下從劉喜那兒“學”來的刑訊武功。
比如分筋錯骨手。
易容術到手，孟禮沒有在這兒多待，而是返回鐵如雲所在之處，發現鐵如雲和李高在給墳立碑。
碑是木碑，共有三塊，上面的名字分別是趙千鶴，孟中流，元陽真人。
三塊木碑立好後，李高嘆了口氣，對鐵如雲問道︰“鐵盟主，劉喜這次雖然沒能抓到我們，但以他的性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鐵如雲思忖道︰“原以為此番能殺掉劉喜，沒想到那閹狗實在狡詐，反而折了趙千鶴三人。”
“光憑你我二人，想殺那閹狗，怕是難上加難……”
話沒說完，李高便打斷道︰“我們可以召集其他武林同道一起動手啊。”
“劉閹狗的吸功大法專吸人武功，這些年來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因此遭其毒手。若是讓他練成隔空吸功，怕是會有更多的人遭到他的荼毒。”
“你是武林盟主，只要你把事情公之于眾，陳明利害，我相信定會有不少同道響應的。”
“到時候咱們眾人齊心，必能殺了那劉閹狗。”
不料鐵如雲搖頭嘆息︰“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隨後，他解釋道︰“自老夫當上武林盟主之後，出于職責，處理過不少武林中的事。在這過程當中，老夫發現不少事情的背後都有東廠的影子，甚至懷疑有些人已經暗中投靠了東廠。”
“本朝自開國起，太祖便立下條約，除非有重大事故，否則朝廷和武林互不干涉。”
“現在東廠卻開始滲透武林，這讓老夫覺得其必有所圖，且所圖非小。”
“所以，這次老夫一收到你們被召集到長安的消息便覺得不對勁。”
“後來發生的事也印證了這點，同時證明東廠對武林的滲透比老夫想的還要嚴重。”
“大內急召帖是太祖所設，暫且不說。”
“光說劉閹狗為了練功設局的事，江湖何其大，他竟能從中集齊我們五個命格至陽之人。這種事情，光憑東廠是做不到的。武林之中，能做到這點的地方，老夫只能想到一個——紅葉齋！”
“紅葉齋是什麼地方，你也清楚。”
李高默然。
紅葉齋是當今江湖最大的情報機構，以家族的形式傳承，每一代掌管者都被稱為“紅葉先生”。
江湖傳言，紅葉齋里藏有武林近幾百年所有的歷史和秘密。這話可能有夸大，但也足以說明紅葉齋收集情報的能力極為恐怖。如果紅葉齋和東廠有勾結，那情況會很糟糕。
鐵如雲頓了頓，接著道︰“再說那十名蒙面高手的事，從已知的人推斷，他們必然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
“就是這等人物，居然也能被劉閹狗驅策，甚至違背道義來圍攻江湖同道。”
“可見東廠對武林的滲透有多深。”
“更不用說，和我們一道的元陽真人也和東廠有勾結，乃至孟中流可能也和東廠有瓜葛。”
李高想說孟中流可能不是，但想到對方遇到襲擊拿受重傷的趙千鶴擋招的行為，又把話咽了回去。
鐵如雲的話還在繼續︰“老夫很難想象，現今武林還有多少人暗中和東廠有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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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召集人去殺劉閹狗，萬一其中有和東廠勾結的內鬼，給劉閹狗通風報信，我們十有八九要折在那兒。老夫是五陽之一，除非劉閹狗斷了練邪功的念想，否則必然會被他追拿，為了除掉他而死沒什麼。”
“可要是因此牽連到武林中那些未曾同流合污的人士，讓他們喪命，那就百死難辭其咎了。”
說到最後，鐵如雲由衷地感到無力。
他性格粗狂，討厭勾心斗角，所以選擇了江湖。
在他最初的預想中，江湖是講道義的，以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為主流，有豪情萬丈、瀟灑快意。
但當他真正踏入江湖，卻發現情況和想象的不一樣，所以決定改變它。
于是，他勤練武功，最終力壓群雄成為武林盟主。
他以為自己可以改變環境了，結果發現江湖之下暗流涌動，武林深處盤根錯節。
講道義，行俠仗義、懲奸除惡，豪情萬丈、瀟灑快意……
這些都是理想！
現實是大多人徒有其表，光鮮亮麗之下另藏面目，江湖中勾心斗角的骯髒程度不比廟堂上的泥潭差多少。
他鐵如雲即便成了武林盟主，也難以把現實變成理想，甚至身處旋渦，想自保都難。
比如這次，他以為自己加上四大高手足以應對一切，結果劉喜找來了十位高手！之後他們五個想設局殺對方，人家將計就計，以替身入局，黃雀在後。
要不是有那蒙面的神秘人出手相助，他在長安街客棧就栽了。
這還不是最打擊鐵如雲的。
最打擊他的是並肩作戰的同伴也和東廠有勾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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