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神識在虛空中踫撞，怒意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幾乎要將這方寸屋宇掀翻。她們能清晰地听見屋外豬八戒哼著葷曲兒遠去的腳步聲，那聲音像鈍刀子，一下下割在心頭。淨瓶里的楊柳在識海中瘋狂搖曳，似要傾出甘露滌蕩污濁；青獅的低吼在文殊識海里盤旋，獠牙閃著噬人的寒光；白象的鼻息在普賢神魂中震顫，四足踏得識海地面嗡嗡作響——
“此辱必報！”
三道意念在心底同時炸響，帶著西方教尊者不容侵犯的威嚴，更帶著被折辱後的滔天恨意。陽光越發明亮，照在她們凝住的眼瞳里，那里不再是悲憫或清冷，而是燃得正旺的怒火，只待定身咒一解，便要將那憨肥的身影焚成灰燼。
晨光漫過窗欞時，觀音指尖那朵蔫垂的白蓮忽然無風自動，簌簌抖落幾片枯瓣——那是她識海里翻涌的驚怒在法身上投下的微瀾。她想起前日里與文殊、普賢定下的“四聖試禪心”局本是要化作凡塵女子，以財帛色相試探唐僧師徒是否心誠，自己扮作慈母，那二人分飾長女次女，原想將這出戲演得滴水不漏，既能試出凡心，又能顯西方教度化之能。那時她們立于雲端，看著下方莊院炊煙裊裊，還曾暗笑凡夫俗子難逃情劫，卻萬萬沒料到，命運的羅盤會被盤銳那道定身咒猛地撥向荒誕的深淵。
“原是要試他人，反倒成了被縛的獵物。”觀音的神識在識海里冷笑，帶著徹骨的自嘲。觀音她直到仙元被鎖、神魂遭錮，才驚覺這算計有多狠——他不僅要困住她們的法身，更像是算準了豬八戒的本性，故意留了這麼個破綻，讓這頭色迷心竅的豬來撕碎她們最後的體面。
文殊懸在半空的皓腕微微震顫，銀鐲上的梵文忽明忽滅，映得她眼底一片寒芒。她想起自己為試禪心特意收斂的慧光，換上凡俗女冠的溫婉，連說話都刻意放緩了語調，誰知這份刻意的“俗態”，竟成了引動豬八戒邪念的餌。更讓她怒不可遏的是，算計自己的人選擇的時機太過刁鑽——正是她們褪去部分佛法護持、將法身化作凡女形態的瞬間，那定身咒鎖死的不僅是動作，更是她們回歸真身的通路。此刻她能感覺到自己白衣下的肌膚還殘留著被那粗手觸踫的灼痛，那痛感像附骨之疽，混著豬八戒身上的葷腥氣，一點點蝕掉她身為尊者的清貴。
“試禪心？如今倒成了我們被試出了‘身不由己’。”普賢的神識里裹著壓抑的顫抖，她低頭（盡管脖頸無法轉動，視線卻能穿透凝滯）看向自己被揉皺的粉裙，裙擺上那朵被捏碎的桃花瓣痕跡，像一塊丑陋的疤。她想起自己為了演得逼真，特意讓裙角繡上凡俗間流行的白象紋，還在鬢邊簪了朵新鮮桃花，那時只覺是逢場作戲的點綴，此刻卻成了被玷污的佐證。最讓她心頭發冷的是不知道是誰的算計——似乎看穿了她們“以俗試道”的底氣，偏要用最俗最惡的方式，將她們從雲端拽進泥沼，讓西方教尊者的聖潔在欲望面前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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