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腳尖在風火輪上輕點，焰光忽明忽暗，少年人清脆的嗓音里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傲氣︰“我？還是算了吧。”他瞥了眼那幾個垂著眼簾的姑娘，混天綾在腕間打了個轉，“我娘常說我還沒長齊整呢，娶媳婦這種事，等過個百八十年再說也不遲。再說了，我爹還在陳塘關等著我回去復命呢，要是敢在這兒當上門女婿，他非把我捆在蓮花台上念三個月緊箍咒不可。”話里雖帶著玩笑，眼神卻清明得很，顯然沒半分動搖。
沙和尚往唐僧身後站了站，雙手按在扁擔上，黝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卻沉穩如鐘︰“老夫人，俺沙悟淨從前在流沙河為妖，是觀音菩薩點化俺棄惡從善，還囑咐俺一路護送師父西天取經，以贖前罪。菩薩的恩，俺記在心里；取經的事，俺答應了，就絕不會反悔。娶妻生子的福氣，俺消受不起，也不敢忘本。”他話說得樸實，卻字字重如千鈞，挑在肩上的擔子仿佛也跟著沉了沉，像是在為他的決心作證。
黎山老母看著眼前這四人——僧人守志，猴子不羈，少年率真，壯漢篤誠，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手里的針線卻又重新穿了起來，針尖刺破布面的聲音在院子里輕輕回響，像是在掂量著什麼。
眾人往廂房去時，豬八戒磨磨蹭蹭落在最後頭，瞅著唐僧幾人轉過葡萄架，立刻跟被燙了似的往回跑，肥碩的身子撞得竹籃里的葡萄滾了一地，也顧不上撿。
黎山老母剛回到正屋，正往桌上擺茶壺，就听見“吱呀”一聲門響，八戒揣著手縮頭縮腦地鑽進來，臉上堆著比蜜還甜的笑︰“老夫人，俺……俺來給您搭把手。”
他眼楮在屋里溜了一圈，見那四個姑娘不在，又湊近兩步，壓低聲音道︰“老夫人，您別听他們的！那幾個都是榆木疙瘩，不懂享福！俺老豬……俺老豬願意留下！”
說著手掌往胸脯上一拍，震得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跳︰“您放心，俺會耕地會挑水，夜里還能守院防賊！那幾個姑娘，不管是春桃夏荷還是秋菊冬蘭，俺都待見！您瞧俺這身子骨，保證能給您家添丁進口，把日子過紅火！”
黎山老母端著茶壺的手頓了頓，抬眼時，眼角的皺紋里盛著些說不清的笑意︰“哦？你當真願意留下？不怕你師父怪罪？”
“嗨，師父那是沒轉過彎來！”八戒搓著手嘿嘿笑，“等他見了這院子的好，指不定還羨慕俺呢！再說了，取經哪有娶媳婦實在？老夫人您就應了俺吧，俺保證對姑娘們好！”
他正說得唾沫橫飛，忽听窗外傳來聲極輕的嗤笑，像是孫悟空的聲音。八戒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嘴，見黎山老母只是慢悠悠地倒茶，才又放下心來，湊得更近了些︰“老夫人，您就給俺個準話唄？”
黎山老母把茶碗往他跟前推了推，茶湯里浮著片茶葉，轉了兩圈才沉底︰“你若真心留下，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拖長了聲音，眼里閃過絲狡黠，“我這幾個丫頭，得挑個有擔當的。你若能應下三件事，老身便允了你。”